“这样啊……真是不巧……”太子拖长了调调道。
但是声音里却又听不出太多的遗憾。
谢三爷揣摩着,太子提起七郎也不过是顺口之言,当不得真。
果然,太子接下来说:“那么孤下次再来寻七郎就是。”
谢三爷:“……”
清河国太子竟然是块烤热了的膏药,吹不得打不得,沾上了就轻易扯不下来。
这还顺嘴就把下次预定上了。
闲居在家很少遇见这样的人和事,谢三爷都不知道该如何出言拒绝。
清河国太子的脸上也没有见丝毫的尴尬。
尴尬的人倒成了身为主人的谢三爷。
一旁的侍女退了下去,给家里的主子们通个气,免得和太子正好碰着。
“孤自幼得到父王的宠爱,请了清河国的大儒开蒙,可惜孤那时候年幼不晓事,竟然将大儒的胡子揪了几根,为此被父王责打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从此之后,就老实了许多。”
谢三爷哈哈大笑,“太子原来幼时还有这样的故事。”
太子谈兴大发,更加说的仔细。
谢三爷认真倾听,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两人从太子幼时的足迹,到骑射的趣事,说了个遍。
茶已经上了数遍,谢三爷也如厕了几回,太子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的影子已经偏移了方向。
太子的话题一转,改问起了谢家的事情。
“谢家真是枝繁叶茂,清河国的谢家应当属于本宗这一支吧,在清河国国内也是第一大族……”
谢三爷当仁不让要给太子介绍谢家的家谱。
主人不留客人,客人自己留。
到了最后,太子如愿和谢三爷把酒言欢。
等到日头西斜,两个人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太子这才离去,临别之前还笑着说:“谢三爷风趣雅致,孤这遭回去三月都不会吃肉了。”
太子实际上是想摆弄一下文采,再好好地夸一夸谢三爷。
结果用错了典故。
孔子在齐国听到了《韶》乐,被它的美打动,自言三月不知肉味。
后人常常用“三月不知肉味”来形容喜欢一样东西专心致志。
太子原本是想说谢三爷的言辞风趣雅致,就如同《韶》乐一般。
没料到,话出口就变了味道,成了三个月不想吃肉。
谢三爷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太子殿下也是风趣的紧。”
太子得了这个赞语,更加得意,接着酒劲哈哈大笑。
出院子的时候,自然是没有机会巧遇谢七郎的。
太子再三拒绝了谢三爷的相送,“乘兴而来,尽兴而去,孤与谢三爷父子一见如故,就不要再讲求这些俗礼了。”
谢三爷还要说些什么。
太子说,“俗礼就让那些俗人去做吧,真名士自fēng_liú。”
谢三爷:“……”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天色已晚,外面的风也吹得很冷。
太子高大的身躯一晃一晃地,扶着两个垂髫书童的肩走了。
谢三爷眯着眼睛瞧着太子的行至,微微摇了摇头。
大奴在身后悄声说:“清河国太子年纪轻轻,却养成了名士做派,真是难得。”
谢三爷嘿然不语。
这位太子,表面光鲜,内里草糠。
但君子慎言,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的为好。
只是不知道对方这样刻意,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谢三爷怎么都想不明白。
迫在眉睫的便是如何让七郎死心。
林乐霜就像是一片美丽的沼泽地,一旦陷入就再也无法脱身。
无论如何,都要让七郎从这份沉迷中走出来。
即便是……
即便是让这个孩子以后恨他都行。
他的前程和谢绾的命全都搭在上面,谢旭能够活下来,能够长的这样好,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不能为了个女人,就毁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太子晃着身子走出了三房的院子,寒风透过求贤冠的高高的棱子吹了进来,头皮有些发冷。
“谢家的人果然是架子大,太子求见谢三爷,谢家的其他人就像是不知道一般,竟然也不来求见,”垂髫小童嘟囔着。
另一个应和,“可不是么?谢家的家主不派人过来询问,谢三爷也不请谢家的家主作陪,这样的态度可真是不敬。”
太子不做声。
谢家人架子大,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赏梅会还是他想了法子才混进来的呢。
皇亲国戚也未必放在眼里。
场面上自然不会失礼给人把柄,但是私底下,愿不愿意给面子,还真是要看谢家家主的心情。
他作为诸侯国的太子来到长安城,受到冷待的又何止这一处。
想他在清河国国内,是如何的尊贵?
到了长安城,想要求娶林大娘子,林家不过是依仗着皇上起家的新贵,也敢拒绝他的求婚。
为了保有那份尊贵,他必须要先忍下耻辱。
等到他成为大兴的皇帝,举手投足都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的时候,他们就会换一副嘴脸来巴结他了。
这都不是事。
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成就他的大事!
见太子不说话,两个小童也不再嚼舌头。
若是不小心拍马屁拍到了马屁股上,眼下在谢家还没有什么,回到了行辕他们就该倒霉了。
太子扶着身边长长的佩剑,东倒西歪地吟唱而行,身上宽大的袍服被风吹得鼓鼓,像是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