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叫做胡婶儿的妇人,正是这哭亲村里正的老伴儿。平日里十分热心,与大家处得都极好。此刻她面上很急,听见韦氏的回答,赶紧提着灯笼上前来:“薛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回家瞧瞧吧,你们家出事啦!”
韦氏平日对这胡婶儿十分信任,此刻听见她这样一说,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出事?出什么事?”
胡婶儿身后,跟着七八个妇人,她们个个手里拎着灯笼,听见韦氏这么一问,顿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哎哟你可不知道!下晌时村里来了好些当兵的,其中有个好像还是个当官的!”
“嗯嗯,是个大官儿!”
“他一来,就找了咱里正,一群爷们儿都被叫去问话啦!咱们也没法子进去打听打听,就见没多一会儿,那群当兵的就被指着往你家去了。”
韦氏在这七嘴八舌之间,听得脸色都变了。她还没等说些什么,那车夫倒先被吓得不轻:“哎哟,你这我可不送了!退你五十个大钱成不成?你们就在这儿下吧!”
韦氏也没心情与那车夫说什么了,只喃喃收下那车夫的银钱,而后带着东西和小饴玄薇下了马车。那车夫好似果真吓得不轻一样,调转马头一溜烟便没了人影,只剩下玄薇三人被村里的女人们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妇人,忽然将韦氏拉到了一边,凑上去小声与她说:“我与你说,说不准你家隔壁徐老汉捡来的那个……那个姑娘,来历有问题!”
“就是!你没听说么?最近罗城搞得沸沸扬扬的,好多当兵的到处寻人,有人说了,是有那个什么胡人的奸细进了城里……你算算,你家隔壁徐老汉捡回那个丫头的时候,是不是恰巧在打仗之前?”
韦氏猛地一回身,眉毛一挑往说话人那边一瞪眼:“胡吣啥呢!我大侄女儿多好的姑娘,又识字又懂医,怎么会是胡人的细作!”
那个女人一皱眉,往玄薇那边偷偷看了过去,声音又小了一些:“这可说不好!你想想,长得这样好看的姑娘,又会写字会医术,怎么就能让徐老汉从乱葬岗给捡回来?怕是从外头逃出来了,才逃来咱村儿的吧!”
“是啊是啊,要我说,你赶紧带着她去你家里,若她果真是细作,便让那些当兵的带走!”
“你可别心软!咱们几家的爷们儿可都在你家那儿陪着那伙当兵的呢!若是那些兵爷一发火,拿咱们爷们儿出气,咱可都没好果子吃!”
韦氏心里闷闷地,又是惊又是疑,她悄悄往玄薇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忽然想起下午时分,玄薇在看见那个出城的大将军时异样的表现……
不会吧?
玄薇正有些发愣。
当兵的?为什么会有当兵的来村里?难道真如之前那马夫所说,是来排查是否有鲜卑奸细的?
那么……下午顾渊出城,会不会也是去搜查奸细?那……那他会找到这里吗?
玄薇想到这里,心忽然怦怦直跳。她有点紧张,却又不敢对此抱有奢望。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她今天已经够伤心的了,可不想在让自己失望一回!
韦氏狠了狠心,扭头抓起玄薇的手。当玄薇回神看过来时,韦氏勉强笑了笑:“发什么呆呢,咱赶紧回家去吧。”
玄薇点了点头,与小饴一块儿提着大包小包,走在了回家的小路上。她们身后的妇人竟也是拎着灯笼随着,时不时在她们身后窃窃私语两句。玄薇心里一直乱糟糟的,也没有留意周围的不对劲。
韦氏这一路,心里那叫一个不安。有好几次,她都停下了脚步,想要对玄薇说些什么,可是在她们身后,那几个妇人各个瞪着眼瞧着,又让她说不出话来。
“娘,咱回家了就能吃饭么?我饿了。”小饴毕竟还不大,神经比较粗。她此刻肚子饿得很,只是揉着肚子嘟嚷着。
玄薇朝小饴笑了笑,看了眼韦氏,趁她没留意,从纸包里摸出一片点心,塞到了小饴手里。小饴偷笑一下,赶紧将小点心塞进了嘴里。玄薇伸手帮她抹掉了嘴边的点心渣子,两个人贼兮兮地好似背着韦氏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她们以为韦氏没瞧见,却不知韦氏此刻全身心都放在玄薇身上,对她们的小动作了如指掌。夜色遮掩之下,韦氏表情微微一暗。
她心软了。
什么胡人的奸细!她就是个比她家饴丫头大不了两岁的小姑娘!这么多日来朝夕相处,这丫头是个怎样的性子,她可是心里清楚的很!这么一个平日里连徐大哥捡回来的猫都舍不得让它饿着的小姑娘,怎么会是胡人的奸细!
不可能!
韦氏一咬牙,心一狠,顿时下了决定——管他的,就算这丫头是个胡人的奸细,又咋了?又咋了!她还就护定了她了!
“我说姐几个!”韦氏猛一回头,看着身后一直跟着的妇人们,一叉腰吊着眉说道:“你们是家里活计忙完了还是咋着?还想跟着咱们回家啊?我话可说到前头,咱家里可没准备这么多吃食!”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道:“我们这不是……怕你们黑,瞧不清路,送送你们么。”
“要你们送!我们又不是第一天住这儿,这条路老娘我闭着眼睛就能走回去!”韦氏说完,话锋一转,声音微微软了一些:“成啦成啦,我知晓你们担心什么……可是,那群兵爷不也没怎么着么。说不准,就是将咱们爷们儿凑一块问问话……再说啦,我们这就回家!你们还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