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堪堪过了十月份,顾澜便给玄薇带来个消息——葛文成疯了。
玄薇从不晓得顾澜的那些消息都是从哪里来的,可这个消息,玄薇却是信的。从一开始玄薇听说徐松风刺杀过她这位“大师兄”开始,她便早已隐隐有了这种预感。
就像明月公主所说的那样,徐松风想要杀了葛文成,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可他却放了他一条生路,却让他受惊不已。
好似一只猫在逗弄爪子下面按着的老鼠,不让他逃脱,不让他没命,只为了看着他瑟瑟发抖拼命挣扎,便觉着十足有趣。
葛文成当初在太医院好端端的当值,都能被差点儿弄死,这怎么能不让他担惊受怕。过了这么久,谁知道徐松风暗地里又动了什么手脚,这样长时间的精神压力之下,人不崩溃才怪了。
再说,葛文成这人,又并不无辜。
贺白卿不在京中,顾渊也不在,宫中的事情对于玄薇来说,遥远的像是话本上才能见到地事情,这么猛地被顾澜说与她听,她还觉着有些恍惚。
“太医院彻底乱了,好像连皇上都惊动了呢。”
顾澜仰着身子躺在竹椅上,单脚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拎着一挂葡萄,吊着葡萄往嘴巴里放,一边说话一边嚼两下,随即噗噗吐出葡萄籽儿。院子里没旁人,她自然是怎么邋遢怎么坐,这话说了出来,却没听见回音,顾澜梗了脖子往后头瞧,见玄薇眯着眼望着头顶的葡萄架正发呆。
“……一个葛文成,不过从四品而已。太医院就算是没了院判,也该乱不了平日的差事,怎么会彻底乱了呢……”
玄薇依旧抬着头看着那些葡萄,声音闲闲冒出来。
“说是玉贵妃病重,无人能瞧得了她的病。你那便宜娘亲就是到了如今地步,也牵动着皇上的心呢……那些葡萄不能吃,就是种着好看的,其实酸涩得很,吃盘子里的这些。”
玄薇摆了摆手,听了顾澜的话,心里头一丁点异样都没有。不过是些别人的事情,当些八卦过过耳朵就算了。
“瞧起来都是一样的好看,怎么这些葡萄好吃,那些就不能吃了。”玄薇依旧盯着那些葡萄,半晌瞧见一抹白得晃眼的影子蹿了上去,挂在藤子上,伸长了小爪子去勾那晃晃荡荡的紫葡萄。
玄薇笑了笑,指着那不知好歹的小白猫笑:“你看,那家伙也喜欢挂在枝子上的呢。”
顾澜眯着眼去瞧,随着笑了一会子,又静下来看玄薇。
许家院子里,因着没了往日人来人往伺候着的婆子下人,如今空荡荡的安静得很。马氏去了铺子上,红枣这几日也跟着小伙计十五到处跑,许家宅子里只余下一位曾经伺候过刘氏的老仆,平日里也不见人。
秋风吹打过那些挂在藤子上紫艳艳的葡萄串儿,惹得猫儿耳朵乱动,两只爪子抱住粗粗藤子,眼睛瞪圆了猛瞧。
“我说,玉贵妃如果真不行了,你有没有想过去见她一面?”
顾澜的声音轻轻的合着风响起,玄薇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去看她,面上带着些笑:“她老人家住在深宫之中,哪里是我们这种****能见得到的。”
“说不准。”顾澜见玄薇表情不变,松了口气,转而扭过头来,舒舒服服靠在竹椅上,换了只脚翘着:“谁都能瞧出来,当初你能从太子手里活到现在,都是因着那位贵人心存不忍,就想着留你一条性命。说不准她临到死前,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有个亲骨肉的呢。”
玄薇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两人随便聊天,谁想竟被顾澜一语成谶。
顾澜傍晚时离开许家,独个儿坐上软轿回了府,玄薇淘洗米饭正准备做粥,却听得外头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在厨房里侧耳听了听,而后将手上的淘米水往围裙上擦了擦,人刚走出来,便遇到了正往里走的谷公公。
两人双双怔住,玄薇是没想到居然会忽然看见这位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而谷公公却是觉着玄薇这一身平民打扮实在有些让人惊异。
玄薇最先反应过来,她将身上围裙解下,朝着谷公公行了一礼:“公公怎么来了。”
谷公公赶紧回过神来,让开身子,不敢受下玄薇的礼。
“给姑娘请安。赏下来的人是伺候得不尽心还是怎么的,怎么能让姑娘亲自做这些粗活。”
“哦,她们。”玄薇请谷公公坐到小院子里的木凳子上,笑着替他找出茶杯来:“我让她们在安期王府伺候着了。我习惯了自个儿动手,身边实在是不适合有人伺候着的。”茶叶是马老板送来的,据说是龙井,却不晓得是明前的还是雨后的,好歹算是这屋里最值钱地茶叶了:“公公喝茶。”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赶紧歇着。”谷公公连连摆手。
玄薇一开始没有跟他太计较规矩,谷公公现下说话也没有那么多客套:“奴才这回出宫,是皇上有命,请姑娘入宫一趟。”
玄薇倒着茶水的手一顿,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却好似是一颗石头被丢进了井水里,只发出“咚”地一声,便再无波澜。
啊,终于还是来了。
“入宫?”
谷公公看了玄薇一眼,而后腰间挺直,躬下背脊,朝着玄薇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玉贵妃……怕是要不好了。”
玄薇抿了抿唇,抬头看向谷公公。
“公公,有件事,不晓得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
“姑娘请说。”
“皇上……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