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转身,将一地的喧闹,抛在身后。
宫中,难得来一次,果不其然,又是这样的恼人风光。
走过宫门的时候,一丝融化的雪水,被风吹动,轻柔的落下,扑面而来,湿了他的脸,润了他的心。
远远的地方,一个女子的身影婷婷而立,她缓步向前,走到秦越的面前。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秦越却只看到叶流云的脸庞,只觉察到眼前这人淡淡情绪如烟,心中,似也平静了许多。
“我要去国色天香,正好路过,等你一起。”
叶流云今日来此,是因为她需要看一看萧相的那张脸,更准确的说,是要看一看萧相脸上的表情。
她觉得有必要重新判定萧广和之死,对萧相产生的影响,继而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没成想,特地跑了一趟,却是做了无用功。
萧相未出宫门,便被自己的妹妹萧皇后叫走了,叶流云不便光明正大的站在宫门前死守,只得失望离去。
国色天香,在朝歌,是很有名的歌舞坊。
这座歌舞坊尤其在朝歌官场中,有极为良好的口碑。
这里的女子,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你觉得受到冷落。
秦越虽然是国色天香放在明面上的主人,但太子和晋王,才是隐藏在背后的东家。
兄弟二人爱惜自己的名声,就像爱护自己的身体,一丝一毫都不愿损伤,合力拉了秦越垫背。
只在朝堂上混迹久了的那些官员,哪一个不是人精。
嘴上说着是欣赏国色天香的环境和佳人,背地里,都是来送钱的。何况,这里的舞娘,比别处的,的确要柔情许多。
太子和晋王乐的装作不知,反正到时候坏了名声的人,是秦越,又不是他们。
好好的聚宝盆,哪里有放弃的道理?
“我看萧相的神情,似乎并未动怒。”一路无言,秦越只好主动搭讪道。
“你是帮他,他为什么要动怒?”叶流云转了转手腕上戴着的镯子,疑惑的说道。
“可我不明白,青州粮仓案,分明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你为何,要杀了萧广和,掐断这条线索呢?”秦越问的小心,他一直被排挤在朝堂政治之外,谈到自己生疏的领域,难免透出一股子不自信。
“显然,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叶流云停了步子,仔细看了看四周,另换了一条路,这才说道,“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不扒掉萧家一层皮,誓不罢休。”
说到这里,叶流云似乎觉得极为可笑,摇了摇头,反问道,“陛下的禁卫军和萧家的府兵相比,哪一个在近战上更有优势,你是清楚的。”
“萧广和是萧家嫡系,但和萧相关系并不亲密,一个萧广和的死,不会让萧相觉得失去了什么,反而会有一种摆脱负累的喜悦。”
“死了一个人不要紧,可牵扯的人数多了,萧相不会等死,别的世家,也会觉得受到威胁,到时候,陛下要如何收场?”
一滴雪水,落在叶流云的头上,她皱着眉头,用帕子擦了擦。
“你是不是觉得,大朝会上,陛下的态度异常平静?”叶流云看着秦越,缓缓说道,“能在如此混乱的格局中,长年累月,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不至于让整个王朝,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陛下的手段,确实令人敬佩。”
“陛下并非没有考虑到后果,只是,这些年,陛下的身体大不如前,去年还因为生病的缘故,罢朝十日,这在往年是从来没有过的。”
叶流云掀开头上风帽,望着不远处奢华富贵的国色天香,说道,“陛下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搏一搏,无论成败,总归不要带着遗憾入土,这是陛下心中所思所想,因此一反常态,冒进了些。”
“等陛下冷静下来,仔细斟酌,怕是已经后悔了。而你,在合适的时间,用恰当的方式,给了陛下一个后悔的机会,陛下会领你这个情的。”
叶流云浅浅一笑,目中似有淡淡微光,“国色天香已经到了,王爷就不必再走了。日后流云挂牌卖艺,还请王爷多多捧场。”
“我好歹也是国色天香明面上的东家,你是投奔我的客卿,怎会让你出来卖艺?”秦越不忍,垂了头,说道,“你太小瞧我了。”
“不是小看你。”叶流云目光坚定,如铁铸般不动,“这样鱼龙混杂之地,对于我而言,是非常舒适的天堂,我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大胤官员,观察他们的行为举止,进而研究他们的性格,这对我们日后要做的事情,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你什么都想的面面俱到,我都不知道可以做什么。”秦越心中有些失落,一个男人,只能躲在女人的身后,这让他感到非常愧疚。
“有叶缺在,不会有事的。”叶流云一边缓步向前,一边冲着身后的秦越摆了摆手。
叶缺不知从何处钻出,紧紧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此时正是中午,像国色天香这般的风月场所,大多没有开门营业,只有几个洒扫的婆子,指挥着一群丫鬟、小厮收拾着昨夜的满地狼藉。
叶流云上前,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问道,“不知馨娘起了么?”
馨娘,自十二岁第一次登台表演,便一直红到了今天,早些年,亦是朝歌的风云人物。
现在,她管理着国色天香的所有舞娘,并将自己毕生的舞蹈技艺倾囊相授。
秦越能请来这样的奇女子,想必很费了一番功夫。
婆子困意正浓,不满的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