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缓缓地抬起抬头来，好好地打量了林陌月一番，而后淡淡一笑，“姑娘，便是林陌月？”
林陌月有些惊讶，“婉儿姑娘怎会知道我？并且婉儿姑娘从未见过我，又怎会知我便是林陌月？”
婉儿用手绢擦擦眼角的泪水，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淳光哥哥曾经与我说过，他的生命中，不知何时，住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女子，那个女子有着这世上最澄澈的眸子，嘴角常常带着微笑，偶尔犯傻，但是心地善良，会易容术，他教她武艺，她为他做饭。”
婉儿说话的时候，看着窗外的繁星，清浅的容颜，是绝望的忧伤，“他说，他喜欢月亮，而这女子名字里恰带着一个月字，并且人也正如这月儿一般，柔情似水，澄澈无暇，他说他要好好地爱护他，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甚至不想让她知晓这世上的险恶，永远傻傻地活着。”
林陌月忽然有一种无比的苍凉感困在心头，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总感觉心里温暖着，却空空的，宛若一叶扁舟飘荡在汪洋，无所归从。
婉儿说到这里，呜咽了，“以往淳光哥哥都是在我这里用膳，但是那些日子，却总要坚持回家，有时婉儿心里也会有一点小醋意，我故意问他，月儿姑娘做的菜怎么样，他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说了一句，‘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一句最好的，生生将婉儿之后的话，全部逼了回去，既然在他心里是最好的，那便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问了，从那个时候，我只是听着他静静地讲起你，未曾插进一句话。”
此刻，虽然是艳阳的天，但是林陌月却感到身子落进了一个大大的冰窖，直冻得她浑身瑟瑟。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淳光喜欢上的，是一个幻影，她爱上的，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几乎完美的幻影。
淳光爱的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这一年多，她先是错爱了宁潇，但也不是她爱着的，而是之前没有恢复记忆之前的林陌月爱的，那个时候，她是苏暮烟的影子，而今，她爱上了淳光，却猛然惊恐地发现。
淳光爱的那个林陌月，在淳光死去的那个瞬间，却已经也跟着死去了。
淳光爱的，同样也是没有恢复记忆前的那个林陌月，那个时候的林陌月，心里纯净地就像是一张白纸，所以她才能拥有，淳光心中世上绝无仅有的最澄澈的眸子。
但是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心里是仇恨，是报复，是各种小心思，哪里澄澈了？哪里像那皎皎白月了？
浑身的力气，宛若在一瞬间被狠狠地抽干。
心里空空荡荡的，很想找一个发泄点，却发现无从责备，找不到任何哭泣的理由，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开心不是她的，悲伤亦不是她的，她有什么资格哭？她又有什么资格笑？
婉儿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泪痕了，“既然他是为了你，那我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问什么，淳光可怜我，只当我是妹妹，一直照顾我，陪着我，这也是我三生才能修来的福分，如今他走了，婉儿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与其在这寥寥的红尘之中，与那些庸俗的男子强颜欢笑，老死一生，不如即刻死去，说不定……在黄泉路上，还能赶上一赶，若是遇见公子了，不管是六道轮回的哪一轮，做牛做马，或是其他，我都愿意跟着他跳下去。”
林陌月听闻，忽然感觉她自己已经低到了尘埃里，这个纷扰的世界，看上去人声鼎沸，实际上谁也和她没有关联。
婉儿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将二楼雅室的房门打开，一只脚就要伸了出去。
“婉儿姑娘！切不可轻生啊！”林陌月赶紧向前一步，抓住了婉儿的手，“你不要冲动！”
“月儿姑娘，你不要拉着我，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跟着淳光公子去了。”婉儿执意要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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