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节小城奇遇(下)
光看别人的不行,得自己手里有一些,跟人交换着,才能多看一些。这样,买小人书就成了那时我最大的投资,尽管当并不贵,一本才一两毛钱,最贵的也不超过三毛,但我的家庭跟大多数家庭一样,连维持基本生活都很困难,哪还有闲钱给我买书看。想买书而又没钱,怎么办?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偷,一个是自己赚。偷什么?偷自家的鸡蛋。自我记住,母亲就养着十来只母鸡,十几只鸡并不是只只天天下蛋,有的下,有的不下。这样,每日的产蛋量也不尽一样,有时七八颗,有时八九颗。为了从中“渔利”,我总是十分主动地替母亲去鸡窝或柴草丛中取蛋。鸡是一种不甘沉默的爱张扬的家禽,产蛋之后必会“咯咯咯”地叫个不停,好像是向主人邀功请赏。
鸡产蛋的时间,一般发生在午饭前后,适逢我放学在家。鸡一叫,我就迫不急待地跑出去,把那颗刚刚产下的热乎乎鸡蛋取回来。碰上好几只鸡同时叫的时候,就非常容易地偷着攒上一颗了。当然,也不敢每天偷,通常是隔几天偷上一颗,藏在一个只有自己才能找到的地方。一旦攒够个十来八颗,就赶快拿到村里的小合作社卖掉。合作社的张老板虽知道这鸡蛋来路不明,但也不予点破,我敢卖他就敢收。不光是我偷,小伙伴们几乎没有一个不偷的,时间久了,大家手里就都有个一两块私房钱,有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购书资金。
赚钱的办法主要有,卖费品,卖破烂,卖药材。我村西北二三里远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那时叫公社)。镇上有一家废品收购站,几乎什么东西都收。做衣服裁下的边角布料,穿旧的破衣服,逢年过节吃完肉的骨头,从路上偶尔捡回的废铁,等等,都可以拿去卖。但家里的这些废旧物品很有限,所获的收入也很有限。为弄到更多的废旧物品,卖到更多的钱,小伙伴们很自然地想出一个办法,上街去捡。
星期天,众人一人手里操上一根木棍子,就成群结队地来到了村边的垃圾堆。干这事的时候,众人都很积极,这边挑挑,那边翻翻,折腾上大半天,也乐此不疲。哪里有付出,哪里就有收获。经过一番用心,总能从捡获的破烂中打闹上个一两元。按人头平分后,一次一人至少能获得一两角钱。
卖药材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生财办法。我们那里,正经的土地只种粮食,不种药材。所谓的卖药材,就是到野外挖来去卖。夏天一到,村东的滩地里就留下了我们挖蒲公英的脚印;秋天一来,陈年的土圪塄上就闪现着我们刨枸杞根捣地骨皮的身影。靠着这些劳动,我们也能收入几个小钱。
还有一种赚钱办法,特别辛苦,但再辛苦,我们也要搞,且还搞过多次。我们那地方,一到夏天,地里的田鼠(因田鼠皮毛呈黄色,所以我们称之为黄鼠)就非常多。田鼠多了,就对粮食糟蹋得相当厉害。有时候,种田人播下的种子还未及生根发芽,长出小苗苗,就让田鼠给吃得差不多了。最终,一亩地的苗苗连三分之一都保不住。吃掉种子是一种可以弥补的缺失,但违了农时,导致无法下种,这种损失可就大得无法弥补了。现在,种田人下种时,种子一般已与农药拌好,这可以有效地避免田鼠作害。但那个时候,好像还并不流行种子拌农药。
但那个时候自有那个时候的办法,什么办法呢?就是开展全民灭鼠运动。灭鼠运动有两个方式,一个是大队将药发到村民手里,让村民到田野里,专找田鼠出没的小洞去投毒。另一种方式是,不发鼠药,大搞经济刺激,由乡里的收购站贴一张“收购田鼠皮”的告示就行了。
第二个方式收到的成效远比第一种好,因为一张田鼠皮收购价高达五角钱!对苦无挣钱出路的人们来说,这五角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为了这不菲的五角钱,你可以看见,从春末一直到中夏,田野里活跃的捕鼠人,始终络绎不绝。有的人家,一家人连大人带小孩倾巢出动;有的人家,是兄弟几个搭伴跑了出来。当然,也有的是由好友组成一组,相邀而出。一般来说,几乎没有独自一人出来捕鼠的。为什么呢?因为捕鼠的办法一般是用水来灌,即发现田鼠钻入洞后,得赶紧跑上去,用提着的大桶水去灌。这样,用不了半桶水,准能将田鼠灌出来,生擒住。
田鼠好捉,但提这一大桶水在田野里行走,可非易事。这样,几个人合作着出来捕鼠,就很正常了。如此捕鼠不仅省时省力,效率高,还特热闹,特有意思。当然,对我这样的学生来说,一般仅限于周末才能出去。出去半天,一般能逮回五六个,逮回八九个的情况也有。此种运动,最盛行的时候是在我上小学五年级和初一的时候。这为我们这些发财心切的小家伙们提供了一个立竿见影的、激励性很强的生财办法,也为我们购买小人书提供了一个充足的资金池。
有一年,受灭田鼠运动的成功启示,乡里还进一步扩大了灭鼠范围,连家老鼠也一并囊括了进去。且还由学校给我们每个学生下了指标。完成任务,有奖;完不成,则由老师在课上批评。灭家鼠的奖励力度不大,灭一只才给五份钱。兑奖办法是,把老鼠尾巴交给老师,由老师造册登记,到乡里去领钱,领回钱后,再发给学生们。
由此所得的钱,我家里从来都不管,完全可以自行支配。别人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