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着腰站起来,走到刘氏身边:“他二娘娘,这三十两银子你们准备咋分配?”
禾早看了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妇人。
那是禾老大后娶的续弦,马氏。听说是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逃荒逃到的五贤村,她说的连翘,就是她带来的闺女儿。因为不是禾家的亲骨肉,起的名字也不一样。
当然,禾早与禾家姐妹的名字也不一样,其他人是以季节为名,但这也只是因为她不受重视而已。
连翘,在禾家可是备受宠爱的。
这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她作为禾家的亲孙女,却做牛做马一样,被冷待漠视着,但寡妇带过来的拖油瓶,在禾家却吃好喝好,甚少做家务,眼珠子一般地长大。
其实,闺女儿在娘家的地位,重要是看母亲的态度。
禾早因为陈氏的漠视,才会如此悲惨,而连翘,却有一个敢争敢拼泼妇一般的母亲,才会过得滋滋润润。
所以这也是禾早不喜欢陈氏的另一个原因。
刘氏对于马氏的泼辣与赖皮是深深受教过的,也不看她,又捋了捋发鬓微笑:“大嫂,这银子自然是老爷子分配给大宝几个买文章的,我们可不敢过问。”
禾家老太太小脚盘坐在炕上,闻言就狠狠瞪了马氏一眼,嘟哝一句,声音不高,却能让屋子人都听见:“就知道要钱要钱,钻钱眼里去了。那是早儿的卖身钱,你也敢拿!”
马氏脸色一阵青白,却兀自冷笑。
四宝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禾老三也抬头看过来,禾老二才摆着手,叹口气:“老三啊,你太让二哥失望了,瞧你那点出息,这恁多好处我为啥不给我闺女儿,特意留给早儿?那还不是因为她前个儿落水里又是请大夫又是看病又是吃药,大把的银子花,咱娘可心疼着哩,你平常总说孝顺老人,难道是哄着玩的?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早儿是你姑娘,卖的银子正好还给娘,彰显你的孝顺,不然你就眼睁睁看着咱娘心疼死?”
禾老三嗫嚅着唇,“啊啊”了半晌,却终是反驳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禾早却气得差点冷笑出声。
这就是禾家供出来的秀才,瞧这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细一追究却都是歪理,能让人可笑死。
卖了她还老娘银子是孝顺,不卖她就不是孝顺了?
她心里的怒火腾腾往外冒,刚想说什么,坐在屋子北边的四叔禾立业开口说话了,他还很年轻,二十出头,长得很精神,不像大哥、三哥那样老实,也不像二哥那样圆滑,语气慢慢的,却极沉稳:“二哥,你这话不对理,咱家没分家,三哥三嫂挣的都给家里,那他那一房有事自然也得家里拿钱,咋会牵扯到孝顺不孝顺头上去,再说早儿是娘的亲孙女哩,娘会为那点银子卖早儿?”
他用是的反问句,用意强调禾老太太是绝对不会见利忘义,为银子不顾骨肉亲情。
禾老太太与禾老二的神情很精彩。
禾早顿时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这四叔可真是及时雨啊,瞬间就挽救了她的败势,不像禾老二,理不直气不壮,又懦弱,嘴也笨,说出的话也没人当回事!
禾老四察觉到她感激的目光,朝她微微笑了笑。
禾早心里对这个四叔的好感倍增。
禾老爷子又点燃了一烟袋子,缓缓开口:“那不能,你娘不是见钱眼开的人,早儿这事儿……”
他蹙了粗黑干瘦的眉,想着怎样劝说才能让禾老二一家完全接受。那三十两银子是小事,关键是从此与城里大户牵扯上关系,日后禾家不管是科举还是做官,都有个后台摆在那儿,这可是老大的好处。至于禾早,虽然他先前是郑重跟她说这件事的,但不代表禾早有发言权。
所以,他看重的是老三和他媳妇的态度。
他敲敲烟杆,正要继续说话,禾早就突然眼睛发光地盯着刘氏因为捋发鬓而露出来的手腕,那上面,赫然一支亮澄澄的金镶银手镯:“二娘娘这镯子真好看,又亮又闪,想必值不老钱吧?”
禾家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向马氏的手腕,后者脸色变了变,神色自若:“不值啥个钱。”
禾早长长的“哦”了一声,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哎呀,二娘娘头上也带着银簪子呢,这要是换成银子也不知道能换多少!”
她向四宝使了个眼色。
后者机灵地看着禾秋儿与禾冬儿,两个女孩子也是家里娇宠的,耳上各坠着金星子,便笑了笑,温柔和气地说道:“秋儿、冬儿也都戴着金星子呢!”
禾老爷子的目光在母女几人身上扫过,脸色有些阴沉。
如果只是回一趟家,这娘几个就又是穿金戴银的,可见家里底子是富足的,三十两银子哪里凑不齐,现在却来跟他哭穷!
他到底年纪大了,有些见识,猜出了禾老二一家的来意,先前的心思就淡了下来,淡淡道:“早儿这年纪太小,啥也干不了,别反给人家添乱,就在家里帮着做做家务,至于那三十两银子,老二你把你家娘几个的首饰拾掇拾掇当了,估摸着也差不离。”
一句话,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禾老二极为意外地张张嘴,禾老爷子却没看他。也不知道怎的,那下面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转眼恨恨瞪了刘氏一眼——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道人家!
后者神情讪讪的,心里却后悔不迭,早知如此,晌午来时她就不该存了炫耀心理郑重打扮,一心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