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以来,江西是仅次于南直隶与浙江两省的读书人大省,各省功名榜上居第三位。而且因为远离政治中枢,同时也不像湖广两广等不少地方濒临民风彪悍少民杂居的地方,民风教化相对较好的同时,真正还算对信仰虔诚的读书人也有不少。张海在江西境内的这翻做为,让不少人都看到了希望。
“没有想到地方吏治如此不堪,诸位这半年来也受苦了。”张海算是客气的说道。
尽管如今的新朝已经几乎拥有了全国,并且扫平了千年以来的北患,远非历史上的李自成或是洪秀全之类的人物可比,投靠新朝的读书人也并不多。不过举人以下总还是有不少的,这当中也有一些没有劣绩的乡贤,乃至对儒家多多少少有些见解的人。刘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同之处还在于:这人经过查探,而且也曾经参加过队伍为队伍做过不少事情,甚至了解一些新文化,新白话,同张海也就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共同语言。
张海原本认为新朝极权机制下的社会同儒家绝不相融,不过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来,比如那后世的金家,对于政权下的官僚阶层也是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可朝鲜的金家社会下仍然在外表上很讲究儒家礼法那一套,说明这一套至少对于极权机制来说也未必是完全排斥。
临江府清江镇的一名地方上为新军主力部队服务过的名医,也是曾经的秀才的乡贤刘川知道张海这是自谦之词,不过还是试探性的回道:“其实这半年多的时间来,江西沿湖一带的百姓日子过的要比几年前前明的时候好多了。那些人从冒征到各种摊派不过是继承了前明时候的丁役而已。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其实都没觉得那些人孩子们所作所为有什么过分之处。虽然为人处事的时候是态度是僵硬了一些,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而新朝治下重新调整分配了土地,没有了地方藩王上的各种负担,这些都是乡县里的百姓看的到的。如果新朝的朝政真的是如末世那般不堪,就算没有大灾,也早该有各种规模不算大的民变闹事了。”
“话不能这么说:首先这江西沿湖一带算得海内自古以来日子还算过的去的地方,其次,这我们这是新朝刚刚建政而已,怎么能和末世的王朝做为比较的对象?凭心而论:相比宋明以来的最清明时期,哪怕是这江西沿湖一带,这半年多时间来新朝这些基层地方官们的表现当真说的上很好么?民众的生活真的可以说的上富裕么?更加令人忧虑的是,这还是我们在地方上的人很多还十分年轻,很多是孤儿出身,连亲属都没有,阅历也很浅。很难想象:要是这些人像传统旧官员那样有了满堂的家室,庞大的人情脉络,城乡各处的产业,整个地方又会是怎样一翻景象。”张海诚恳而有些忧虑的说道。
刘川沉默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正经的回道:“常言道:‘可以马上打天下,而绝不能马上治天下’此话很多人都粗浅的理解了。其实这正是我思索再三想要对圣上说的:征战同治国,看起来似乎有关联,但本身则是差异巨大的两件事。治军求严,军争求快,征战和军队本来就是要逆人性,逆心性的东西。谁逆的人性越大,谁管的越多,谁能最大程度上的克服人心的弱点,谁就能拥有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一场战争如果不是列国长期对峙,那不过是几年到十年的时间而已。一支军队中的军人,从军的时间也不过几年到十年而已。而治国,就要考虑多则几百年,少则也有数十年的事情。如果一个朝代连数十年的世间安稳维系都难以做到,那又怎样谈的上改变世间呢?”
张海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大意:“你的意思是说:打天下,在本质上是以军法逆人性而为,而治天下,就要顺人性而为?顺期自然?这不是道家的主张么?”张海言辞虽如此,不过语气倒没有很强烈的质疑。
“不是顺其自然,放任自流;而是君主,臣工,民间,各司其职。该管的要管,要讲究管的方法,而不是单纯的依靠暴力和军令一般的政令。”刘川说道。
张海还是有些不名所以:“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去做呢?关于新朝的官制,律法,策略,先生有没有什么比较具体的建议?”
刘川沉默了很久,才最终下定决心说道:“制度的基础是人的心性,人的心性基础是千年不变的,千年之前的哲学理念就依然适用于现在,最多只因为地时的不同做针对实际的调整而已。周公所创立的制度能够延绵八百年就是因为正确的处理了人们之间的心性和地时所需。”
“你是希望新朝如前新一样恢复周制?”张海问道。
“当然不是,我..我想说的是:制度不是空想出来的,应该尊重几千年来的人世间的实践与经验,而不是瞧不起这些,为了理想中的大同世界闭门造车。千年以来君权不断的强化,但士人阶层的地位也不断强化,汉唐时期的吏员社会向乡村自治,宗亲自治,人与人之间有条件的忠诚,亲疏有别的,这些都是一个正常的社会应有的要素。世间的改良和进步,也要遵循于这些基本的要素.”幸好刘川在新军主力部队中呆过不少时间,了解不少名词和语言,张海以前对儒家一知半解,不过现在倒也了解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儒家对政治经济领域一些基本的看法,至少是摸到了一些门道。
张海与刘川还谈了很多事情以示重视和尊重,不过最后还是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