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那个在风雨里奔跑的痴心少年,恍惚想到了自己,生命中有些东西当真沉重婉转至不可说,一甩头,一起步,如隔来世……
脸上无风霜,心里却有老茧。
任他刘涣如何掩饰,也无法回避自己的那颗早已混浊不堪的心。好在而今上苍捉弄,又让他重走了一趟童年,或许是冥冥中的安排吧,今生此世,不搞点动静出来,怕是对不起自己……
他从赵汝愚住处回来的时候,鹅湖村早已闹翻了天。刘涣此人,在鹅湖山一带,是今非昔比。
关于他的诗词文章、他的奇思妙想、他的言论作为、他的颠三倒四以及时不时的离经叛道,被人们炒得热火朝天……
辛弃疾的老乡,“历城八兄弟”真是最讲义气的人,听闻刘涣童子试得了第一,硬是要为他庆祝一番。
也不晓得他们从哪里搞来的枣红马,在刘涣踏入永平地界的时候,刘三亲自把缰绳交给了他。
丫头剪了一朵大红花,挂在刘涣的胸前。
张老头更是得意洋洋,逢人便说,“看,这是我的孙儿,是鹅湖村的秀才呢,将来要做大官的……”
时人自也为刘涣高兴,一是从与他结交以来,他的为人一直豪迈直爽,从来不摆读书人的架子;二是村里人大都受了他的恩惠,老农民们很朴实,讲究知恩图报。
诚然,尚有一些怀鄙夷心态的人,他们只是妒忌,由于妒忌,便要想方设法地“啊q”一把,都言“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风言风语,刘涣全不放在心上……
他暗自想来,活了两世,还是头一遭受到这等殊荣。才区区一介秀才尚且如此,真不知道,若被皇帝老儿点了个状元郎,又将是什么情景。
人嘛,难免是有虚荣心的,那个不愿意沉沁在夸赞之中呢,特别是那些最真诚的夸赞与祝福……
鼓声停、箫声起,历城八兄弟在刘三的带领下,可谓把一切安排得头头是道。
刘涣看着刘三那成熟的身影在院坝中转来转去,一时间欣慰无比,但立马又萌生邪恶的念头——这等能干中厚、重情重义之人,做个管家一定很棒。
鹅湖山一代的人都来庆贺他刘秀才,院坝之中里里外外全是人,堪比以前他接圣旨的时候还要热闹。
“涣哥儿,今朝可是做了秀才了,啥时候拿个状元回来呀?”
“涣哥儿,而今你也算有名有凭之人,那学堂建好以后,你做个把先生必定理所当然……可我听主簿说,那学堂建好以后,得由朝廷亲自安排教书先生呢……当时就不乐意了,你涣哥儿心念百姓,为这事情忙前忙后的,哦,到时候把好事情做好了,他们却来占便宜了么?哪里来的道理?”
“哟,三叔你小声些!一切自有官家安排,我也懒得操心。”
便在众人乐呵呵的时候,院外忽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抱着一些用红纸包好的东西挤了进来。
“让让,请让让,这是抚州陆子静送来的贺礼,碰坏了可赔得起?”
人生鼎沸,又是乡里粗人,一时间没听到什么“陆子静”,倒是张老头眼尖,赶紧出来迎接。
刘涣把应酬的事情交给了刘三,并特意吩咐了,要是见到黑娃那狗东西,好好揍揍他。
这也怪不得刘涣,黑娃这番真是不讲义气了,大喜的日子都不现身。
打开层层红纸,刘涣却见表面的有一封信,正是那陆九渊亲笔所写。
大体内容是说恭贺他刘涣得了秀才,如此有了应试科举的资本,来年乡试之时,便是“一伙人了”……这话看似有些祝福的味道,但总觉得让人不爽,字里行间充满了挑衅。
至于其他的都是屁话了,说什么会在近日来鹅湖山赏春,要请刘涣不吝推迟,做个导游……
“赏春赏春、我看他陆九渊是嚎春吧?”他在心底嘀咕。
李婶跑来一看,道:“哟,涣哥儿,这陆子静是何人啊,出手大方呢,你看送的都是上好的布匹。”
“婶子若是喜欢,随便挑些去就是了,我也用不着的。”
“哟,那可不好,平日间受你恩惠实在太多,怎地好意思再要你的‘贺礼’……”
“婶子说的哪里话,我看这布匹你且拿去吧,权当是为我做一身衣服,其余的就凭你处置了……”
“不好不好……”李婶只是推迟,但最后还是接下了。
刘涣看了陆九渊的信,再也没了喝酒的心思。
“你陆九渊算什么东西,个人的名声是个人自己挣来的,你不爽便要嫉妒,嫉妒也就罢了,你字里行间的冷嘲热讽,举些什么‘大未必佳’的例子……哼,你不来鹅湖山倒好,你若来了,老子定好生收拾你一番……”刘涣越想越气愤,大好的心情尽被陆九渊一纸书信扰乱……
可细想开来也是,貌似他陆九渊也是个苦逼的人呢,三十多岁了,连个进士都考不上……
犹记得他以前曾参加过两次乡试,都不曾中举。第三次倒是成功的,但是在乾道八年,距离现时还有一年时间。
是想,一个意气风发,喜欢以文会友,心怀家国天下的人,却总是在科举上没有建树,他如何不急。
而今与刘涣书信往来,却总是觉得刘涣在对他打马虎眼,除了写一些诗词给他,出一些刁钻算术难为他以外,剩下全是溜须拍马的恭敬废话……
陆九渊是何等认真严谨之人,长期接刘涣这等书信,难免心中不爽。今朝又闻那小子接圣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