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青大学士他……难道就没有做过这些事么?!长天军地军饷说是自筹,其实又是哪里来的?!”王英把目光转过去,老眼中苍凉而带些决然地望着青岚,“早在青郡侯在的时候。青大学士就为父受贿!朝中随便拎出哪一个……除了卢太傅大人清正刚直,新晋的年轻官员还没有机会,有官员敢说没往青大学士那里塞过银子么?!就算不论青郡侯时候的事情……现在青大学士地位超然,工部王恭厂盔甲厂……上上下下打点的时候。也不曾少了青大学士的那一份!”
这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反攻了,明指青岚收了钱不替人办事,倒打一耙不合“规矩”。然而王阁老咳喘着说完这些话,以手抚胸顺了顺气,居然又继续道:“青大学士单把老臣推出来,说老臣吃过属下孝敬的一千银子,就是纵容。就是参与了……咳咳……可老臣属下送去兵部地,送去青大学士府上的银子又何止这个数目?!比起青大学士的贪婪无厌,老臣收的那点银子,纯粹就是点来往的茶钱……户部尚书刘瑛,一出手就是十万银子抬到青府门上去,以为瞒得过哪一个?!还有礼部……”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那个较为年轻的阁臣。“礼部左侍郎。文德殿大学士杨鸿渐,在熙德十六年秋闱之中和青岚青大学士勾勾搭搭。行尽舞弊能事,收受贿赂,买卖考题,得银何止十万!这样的事情……以为一把火烧掉了证据,就遮掩得过去?!还大学士张鹤……”王阁老的手再一指,第四位阁臣也被囊括进了这事件中,“青岚胆大包天公然买卖官职,哪里少得了吏部的背后撑腰呢?!陛下啊……”老阁臣老泪纵横,高声呼唤,“满朝文武,我王英不敢说最是清正廉洁,至少绝对算不上贪鄙无忌!青大学士要拿这个名头治老臣地罪,老臣不服啊!”
王阁老平素讷于言辞,善于藏拙,最奉行少说少错,几乎从没有象今日这般长篇大论过;然而当下这一番言辞,可以称得上是言出惊四座了,一时被点到名字的几人也纷纷跪倒,面面相觑,脸上表情各异。
唯一还“清白”的阁臣首辅卢敦儒卢太傅,也撩袍跪在了最前面,涕泪纵横一点也不比王阁老差,“陛下!我大赵贪官污吏数不胜数,已成国之大患!臣愿陛下痛下决心严加清理!严法度,整朝纲,从上至下,凡有贪墨杀无赦!”
青岚轻轻垂下眼睫,遮挡住眸中闪过的一抹笑意。卢太傅果然戆直,这时候求皇帝陛下下旨处理贪官污吏,不单独指名,却说要凡有贪墨杀无赦。杀谁?除了他自己通通拉出去咔嚓吗?
然而她正在暗笑走神,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极疏朗动听地熟悉声音:“陛下,臣以为卢太傅说得极有道理。贪墨国之大患,不可不防;然而事分轻重,治理贪墨也要循序渐进,绝不能一视同仁。”
“那依谢爱卿说,治贪当从谁始呢?”
“自然应该从大贪始。若王阁老所言不虚,青大学士只怕应该首当其冲。”谢云迟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凤眸斜睨过来,望进青岚惊愕的眼里,目光相触。旋即避开。
郝连睿沉默片刻,制止了王阁老和卢太傅的发言要求,又开口问谢云迟:“谢爱卿,那么你觉得,王阁老说地青卿罪状,到底是真是假?”
“王阁老所说之事,臣没有经过调查,不好在君前直言真假……”谢云迟这样的话一开口。王英立即试图反驳,而卢太傅望着他的目光也生出几分忿忿。“不过……”谢云迟顿了顿,继续奏道:“依臣之见,青大学士之罪,应该不在贪墨上。”
郝连睿握在龙椅上的右手稍微紧了紧,环视众人一周,继续问道:“谢爱卿尽管讲?”
“方才王阁老也说,青大学士资助长天军军饷,钱是贪墨而来。试问:若是青大学士是那等贪得无厌的敛钱小人,为何还要资助长天军军饷?只因为她挂着个荆湖南路副招讨使地名头么?不从军饷里面搜刮钱财就不错了。还会拿钱倒贴?这是疑问之一。另外依照王阁老方才的话,工部在盔甲武器上头克扣也不是一天两天,青大学士和王阁老结怨也有个把月了,为什么直到克扣到长天军头上青大学士才来兴师问罪?这是疑问之二。还有……青大学士在京城广结官场。在江南荆湖几路大撒钱财,哪里是贪钱的样子?分明是财神爷了,这是疑问之三。而再有就是……青大学士貌美fēng_liú,重权丰财,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何以要……委屈自己顶着美色惑天子的名头呢?这是疑问之四。”
谢云迟轻轻一笑,凤眸流转,又用那挑衅似地目光看向青岚。“有此四个疑问,谢某应该有理由怀疑,青大学士豢养军队、结交官场、魅惑君王的用意吧?”
这是在直指青岚谋逆!
几乎每个人的眼中都写着不可置信几个大字,连王阁老和卢太傅都忘记了他们地愤怒和坚持,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地那个绝色地美人,如同看一个地狱里来地魔鬼。人人都知道。谢都指挥使和青大学士关系非常。甚至曾经招摇地公开住在一起很久;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绝艳之姿的神仙中人。可以前一刻还甜言蜜语如胶似漆,转过身就恶语相向将血淋淋的刀锋直接插入人的胸口么?都说血衣卫的人有如恶鬼,今日见识过才知不虚!
肃冷庄严的龙图阁,在众人表情各异的惊愕中沉静成阴森凛寒……直至皇帝陛下轻轻揉了揉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