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浓云突起,下了雨,陆离紧紧盯着院子里密密砸下的雨滴,每一滴,都象一把刀,穿心而过。
已经是深秋了,寒雨刺骨……他知道寒雨中疾驰,那雨滴砸在脸上的痛楚,他知道不管什么的油衣,都没办法替急行军中的骑士挡住这雨,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她的衣服,她的靴子,就会被这寒雨浸透,冰冷湿寒透体而入的滋味,连他都是咬牙苦忍……
陆离往前一步,站到雨中,这下的不是雨,这是刀子!
一会儿功夫,陆离就淋的浑身湿透,明山等小厮陪站在雨中,大气不敢出。
佚先生想干什么?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小兮这一番辛苦?小兮……
刺骨的寒意中,陆离脑子亮光一闪,往前一个趔趄,他知道了!
陆离转身进屋,“更衣,请休贺!”
“大帅,您得洗个热水澡,这是王妃的吩咐,若受了冷雨,一定要您洗个热水澡。”明山看着陆离脚下淋漓的水渍,先把李兮架出来,陆离‘嗯’了一声,心里却是一阵痛苦的抽搐,他能洗个热水澡,她呢?她最快也要天明才能赶到朝廷军中……
休贺来的很快,陆离洗澡更衣更快。
“这一趟辛苦你了。”陆离客气开口,休贺躬身,“王爷客气,这一路跟在王爷大军之后,哪有什么辛苦?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陆离直奔正题,“朝廷军中,大帅司马睿重伤,赤燕大军几乎全部集中在朝廷军一线,国都空虚,我想请休贺头人带领族人,直袭国都,攻下国都,不必停留,穿城而过回去即可,这一趟,陆离承休贺头人大恩。”
“不敢当!”休贺忙还礼,“先生有吩咐,休贺一族以战死为荣,请王爷放心,除非我和族人死的一个不剩,否则必定攻下国都。”
“攻下之后,休贺头人请随意。”
陆离话里有话,休贺看着他,沉默片刻,“先生有教导,战是不得已的事,除此,先生不喜人滥杀无辜。”
陆离眼里跳过一团亮光,心里更加笃定,长揖陪礼道:“是陆离下作了,请休贺头人见谅,我让人挑三千精锐,和休贺头人一同出征。”
“不用了。”休贺露出丝笑意,“区区一座都城,还不在话下,王爷手里的将士虽说精锐,到底少了些,穿城而过而已,那休贺这就告辞了,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多谢休贺头人,头人一路小心。”陆离将休贺送到门口,看着他沿着游廊,大步出了院门,轻轻呼了口气,吩咐明山,“请诸将军,议事!”
夜里这一场雨不大,却一直下到黎明,李兮的队伍比预定晚了一个多时辰才到朝廷大军营地之外,但这一场雨,也掩盖了他们行踪,让他们一直行进到能望见大军连绵不断的帐蓬的地方,才下了马。
先赶过来的几个护卫急忙从隐身处迎上来,递上了一大包朝廷士卒军服,众人急忙换上,侯丰和其它几个领头的护卫都穿了十夫长的衣服,留下人看守马匹,其余人分成几队,大摇大摆往营地进去,朝廷军太多,来路太杂,对于侯丰这些积年老油条来说,漏洞多的象大眼筛子。
李兮、小蓝跟在十夫长侯丰这一队,七穿八拐,直奔营地正中的大帅军帐。
离了十几个帐蓬,侯丰先一步往帅帐探看。
侯丰担负着李兮的安全,多谨慎都不为过,离帅帐几十步,卖力的刷着马,瞄着帅帐的动静。
帅帐里涌出一群统领将军,个个脚步或轻快或恼怒或淡定,三三两两说说笑笑,侯丰心里起了疑团,刷了几匹马,见帅帐四周没人注意,几步窜到帅帐后,从帐蓬底下钻了进去。
帅帐很大,也很豪华,侯丰进去的地方是用帘子分隔出来的净房,透过帘子缝,侯丰看着没骨头一般懒散的瘫坐在帅椅上、正点着个统领痛骂的司马睿,忍不住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赶过来救他的命……
司马六少骂走了愚蠢下属,从帅椅上挪下来,掀起净房帘子,和侯丰四眼相对。
侯丰斜靠在半人高的沐桶上,抱拳胸前,侧着头,从上眼眶斜着司马六少,司马六少不敢置信的瞪着侯丰,慢慢抬手指向侯丰,不等他开口,侯丰直起身子,大拇指往外斜了斜,“我家姑娘,听说你伤重危急,从平远城马不停蹄,三夜两天赶到这里,跑死了五匹马,为了救你的命,我家姑娘把自己的命豁了出去,我家姑娘,现在,就在帐蓬外。”
司马六少傻了。
侯丰越过司马六少,拍拍比主子司马六少更加傻眼的小厮伴月,“烦你跟我走一趟,我们姑娘大老远来了,好歹喝杯茶再走。”
伴月侍候他家六少爷多年,他家六少爷和李神医的恩怨过往,他一清二楚,急忙跟在侯丰后面,去请李兮进来喝杯茶。
“你家少爷怎么样了?还活着吧?”看到伴月,李兮劈头问道,伴月伸了伸脖子,“那个……姑娘……李神医您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李兮带着小蓝,跟着伴月,急急往帅帐过去,侯丰悄悄示意众人,情况良好,注意警戒。
司马六少直挺挺站在帐蓬中间,一身脏臭军服,掀帘进来的李兮,在他眼里,象踩着祥云伴着天花降落在人间的仙子。
“李姑娘……”
“娘唉!你好好儿的!”小蓝一声惊叫。
李兮直直的盯着司马六少,几步冲上去,一把剥下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