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圈圈却没在楼下焦急地埋怨我,我微睁眼扫了扫,逆着光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瘦瘦高高,腰背挺直,身形看着像郑夫人,但衣着似乎非常朴素,又不像平时华丽出场的郑夫人——
我试着叫了一句:“是郑夫人吗?”
“是我”郑夫人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但其中却杂着些疲倦。
我心一提,果然在下面等着给我看脸色了。
“真对不起,我只是担心珠宝,想来看看她,一聊就聊忘了,没考虑到她的身——”我马上开始自动道歉。
“老爷准允的,就算真让她废了心神误了愈病,也是他的责任,不用跟我说抱歉。”我能想像到郑夫人挑着眉毛说这话的表情。
我收了声,这个大家府地的复杂,并不是我随便听书说故事就能明白的。
“你跟我进来吧。”郑夫人带着命令的语气,也不管我能否看得见,径自往厅房内走去。
每次这一楼的厅房我都只是经过,中间隔着一道屏风,我不知道里面的格局,所以只能很酸涩地一直微睁着眼,模糊地看着脚前的东西。
刚一绕进屏风,我就感觉手被拉扶住了,郑夫人轻叹了口气,语气总算温和了一点:“忘记你眼睛不方便,这边坐着吧。”
说着我就被扶坐到了一张椅上,我知道,郑夫人一定有话想对我说,所以圈圈和熊妈都不在,挑的地方也这么安静。
郑夫人就坐在我对面不远处,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珠宝病重,想来她也是一直与药作伴,天底下哪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孩子的呢?
“珠宝都与你说了什么?倒不见得她与我有这么多话。”郑夫人话里竟有些酸味。
我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哦,没什么,只是说了些过去的事情。”
郑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的不满情绪:“她一直执迷过去,又有什么意义?自从那场事故,我们都必须改变自己才能生存,她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
“她明白,她知道夫人您想要保护她的心——”
“哼?她能明白?她能明白就不会这样对我。/她以前一直都很乖,早就收了心性安心养身体,我真不该让她跟你见面,让她又留连外面那些无谓的自由,才招来今天的灾祸。”
我不敢作声,郑珠宝的病突然恶化一定是有原因的,虽然她否认的,但我真的觉得可能与绣品上的水锈有关,当时我病发就是因为那种毒,珠宝身体比我还弱,不可能不受影响。
郑夫人冷冷道:“我的确很后悔,后悔让她认识你,若不是你,她就不会心野出逃,还事事与我做对——那次为着金线的事情,她与我大吵了一架,她倔强地问我,为什么娘变了,变得这么刻薄,这么尖利,为什么娘总是想去摘夺每个人的快乐,让每个人都变得和娘一样——这些话,我的珠宝是不是会说的,是不是你教她的?”
我感觉很难过,为珠宝不值,事到如今,郑夫人仍旧没有理解她:“是,那些话顺从的郑小姐是不会说出口的,但也不是别人能教她就能说得出口的,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珠宝是个太过温顺的小姐,不管夫人您的要求多苛刻,她总是点点头,或者轻皱皱眉头
,就算您的要求再苛刻,她也不会忤您的意——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总得会有点自己的想法,我甚至觉得她太软弱,太没有性格主张,后来我才知道,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令你满意而已,但是夫人——夫人您有没有哪一刻想起过爱儿,那个总是想要保护你的爱儿,是不是——是不是在六年前,爱儿对您来说就已经死了,她的坚强她的勇敢全部都要被您掩盖,她也努力地配合您来修饰出这样的一个郑珠宝?——”
“闭嘴!你凭什么来质问我?这里谁也不准提爱儿!”郑夫人一站而起,冷冽地瞪着我。
我也站了起来,虽然我很害怕,牙齿打架,但我一定要为郑珠宝说几句话,出口气:“为什么不准提?爱儿就是珠宝,珠宝就是爱儿,您改了她的名字,压制她原本的性格,爱儿就不存在了吗?您——您为了保护郑珠宝而牺牲了爱儿,您有没有问过她本人,或者她更喜欢成为爱儿呢?”
郑夫人提高音量道:“我已经为她挑了最适合的身份,由不得她选择,若她一直是那个爱儿,那个爱走爱跑好动的爱儿,她早就死了!”
我也提高音量:“那也比生不如死要好,一个人没有自由,连自己走路时想要的方向都不能自己选择,锦衣玉食又何来快乐——金玉不能发声,绫罗不能讲话,您有没有陪她说说贴心的话,有没有认认真真地问过她要什么?您就像郑老爷一样,只知道给她找最好的东西,但你们都不知道,最好的东西就是你们陪伴,是你们真真正正切切实实能在身边的关心!为什么我一个瞎子都能看得明明白白,你们身为父母却这样视而不见?你们已经失去过爱儿,还一意孤行地想要按着自己的方式来,难道你们想等她真的死了没了,才知道后悔么?!”
郑夫人微喘着气,我整个人也颤抖不矣,我很少这样大声激动地讲话,更别说是对着我一向都惧怕的郑夫人,说完这番话,我突然很怕,我怕听到郑夫人任何的反唇相讥,所以我摸着就往外走,但是我走得很慢,因为我怕摔倒,怕在这节骨眼上输了气势!
“这些话,是不是珠宝跟你说的?”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