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叔叔出来看见我手里的东西,道:“漂亮的簪子,黎雪送的么?”
严叔叔也出来了,啧啧叹息道:“想当年,也是个斯文纤弱花般的姑娘,成了人妻人母后就变模样了,那个连天碧也真是,野得不得了——飞儿以后该不会变成这样吧?”
黑叔叔笑道:“若是平凡家妇,自然厨农育儿样样不能少,飞儿嫁去那家事事有人打点,自然不会一样。”
严叔叔道:“说得也是。”
原来我们少时裹被夜谈,那些对于出嫁从夫的幻想是这样的现实,没有可爱懂事的儿女膝畔玩耍,也没有温情体贴的夫君事事关怀,许多憧憬都牲牺在了现实的琐碎里面,从纤纤少女到嘈嘈妇人,改变,是那样的残酷与无可奈何。
那,到底是哪个黎雪快乐点呢?应该是这个围着孩子老人团团转忙得没空顾及自己的黎雪吧……
我无法为她做出判断,湿着眼眶,将簪子好好地收在了怀里。
黑叔叔体贴地拍了拍我的肩,道:“今天飞儿似是心事重重。但漫漫人生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大哥也是,自飞儿成年以来,每每想到今后飞儿要出嫁离开,就食不能咽,但总归还是要接受的。”
我眼睛一酸,心痛道:“爹很舍不得吗?”
黑叔叔道:“当然舍不得,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明白了,叹了口气对我们说,蝴蝶终究是要飞走的。不过放心吧,我们会好好陪着大哥,你也是,记得时常写信回来,不然大哥又要担心念叨了。”
写信?我看着自己的纤纤十指,我竟识字会写,好陌生的感觉……
无意间,我抬头看了看安静没发话的严叔叔,他正双眼无神地望着巷子,好像在期待着谁的到来一样。
“严叔叔,还有客人要来吗?”我问道。
“啊?约好是酉时,还早着,这时候来的估计都是来告假的,跟黎雪一样。”严叔叔笑嘻嘻道。
黑叔叔道:“最好的姐妹来不了,飞儿是不是有些失望?”
我奇怪看着黑叔叔,最好的姐妹?黎雪不是来过了么?
“不过不急,今后你们姐妹两都在帝都,据说两家只隔了条街,反倒比现在还近许多,你都嫁了,她也不远了。”
黑叔叔说的话,我没听懂,爱打趣的严叔叔笑得很牵强,竟然没有搭话。
气氛一下,就变得很古怪。
“哎,总算到了,累死我了。”门口有人靠在门上喘气,一丫环打扮模样的在给她扇扇子。
严叔叔眉一松,上前迎了许多步,又突然停了下来,一半惊喜,一半担忧,笑道:“不是说来不了么?怎么又偷溜出来的?”
黑叔叔拍了拍我背,笑道:“这下圆满了吧?”
我抹去眼角的泪,抬头一看,看到那年轻姑娘一袭深紫衣裳,长裙窄袖,长发利落地束了一半成髻在脑后,瀑布一样的长发甩在身后摇晃飘荡,甚是率性英气。
她伸手抢过丫环手里的扇子,吹得头发飘飘乱飞,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谁说来不了,我想出来,谁能拦我?!而且姐姐嫁前酒,鸡飞狗跳我也得来不是?!”
我张大了嘴巴,这——这不是郑珠宝么,那个身着浅紫圈荷的繁重衣裙,梳着温婉长发、有着一脸淡然忧伤微笑的千金小姐!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黑叔叔轻皱了下眉,安静地盯着他们。
严叔叔孩子气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温柔。
郑珠宝见着我张大嘴巴就乐了,哈哈笑道:“你看,又不是头一遭溜出来,你这是作甚表情?”
边上的丫环看着我笑眯眯道:“呀,燕小姐美极了,可是用小姐送的云锦做成的待嫁衣呢?”
郑珠宝笑眯眯地打了一记丫环的脑袋,道:“多事。快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省得在这跟我抢话。”说罢她朝着严叔叔横了一眼,像是要打发他走一样。
丫环尖叫了一声,就只是那么轻轻敲一下,却像是吓破了她的胆似的:“哎哟小姐,吓我一跳!脑袋要敲坏了!”
严叔叔哈哈笑了:“这暖暖,胆子比芝麻还小——走吧,我们两糟男人也不在这碍着了,你俩就好好聊聊。”
暖暖?我飞快地将目光放在了这丫环身上,圆圆的苹果脸,下垂的双眉与双眼,看起来很善哭,很好欺负。
暖暖冲我笑了笑,道:“那暖暖进去了,小姐有事叫我哦。”
郑珠宝倚着门无聊地挥了挥手。
三人都走了。
郑珠宝百无聊赖地目送走了三人,突然古灵精怪地笑了笑,跑到我边上来道:“是不是特想问我今天怎么溜出来的?今天那老妖怪才没空理我,一整天忙着拾缀她那张肿起的脸,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不?”她挑着眉毛,一脸得意。
我摇了摇头。
“在她的颜霜里面加点儿料呗,哈哈,想困着我可没那么简单——你快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里你想要什么随便挑——”说罢她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袋,将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倒在地上,那些金光灿灿的东西一下就闪得我眼睛都张不开。
这郑珠宝,怎么带了这么多金银着饰在身上?
郑珠宝管自己蹲下身,拨着一堆珠宝首饰,道:“我挑了半天,都不知道哪件会合你的意,你老嫌我粗鲁,不懂得你那些酸到掉牙的风花雪月——你看这个怎么样,叫什么——云颦来着,适合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娘子——”她站起身来,手里拿了一个步摇状的珠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