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我虽不是真正上官府的人,但也追随了公子十余年,他给我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念在了主仆一场。人都说他暴戾狠心,但谁又知道估息养奸失去至爱的那种痛楚。
云姑娘恢复得很慢,失血过多,创伤太大,需要时间补养,但那孩子的病却很麻烦,公子将宫里所有的御医都请来看了个遍,说那孩子得的是寒疾,应是少时受过大寒,寒症入骨,因为是旧顽之疾,很难根治。
怎么会有这样的病?我私下问过御医,什么情况下孩子会这么小就染这样的顽疾,御医说寒疾如此之深,不是孕时在母腹之中受的寒,便是刚出生不久受的苦。我想了许多,上次冬河之中捞起他时,他并没有沾了河水,那是怎么惹的寒疾呢?
我很内疚,若不是我,他们又怎么会受这些苦?
公子让我将云姑娘与孩子分开照顾,并且尽量不要让他们见面,以免云姑娘醒来后看到孩子寒症折磨。
云姑娘昏迷之中,一直在喊“博儿”的名字。
博是公子的名讳,那孩子难道真的是公子的?
公子在云姑娘未醒之前,吩咐我将那孩子的来历在下人面前说了明白,并勒令不准再提以免夫人难受。
他早就有了桃代李疆的主意,编了一个别人不准反驳提问的答案:当年云夫人一胞双生,次子八字冲上官府,送出寄养,而云夫人仍旧是云夫人,只不过她经历世故,往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下人也不准再提此事,只当三少爷出府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谁敢说,谁就死。
交待好这些事后,我想公子应该也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去向,他这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容下一个背叛过他的人,忍了这么多年,他一定也有自己的原因。但公子仍旧没有理我,也没做出任何处罚,只是继续让我照看云姑娘。
云姑娘终于醒了,她很恐慌,面对陌生的环境,还有不敢再信任的公子。
但是她却只信任我,也许是从前她对我的印象尚可,她的信任反而令我更加惭愧。
也许这就是公子留我下来的原因,他知道云姑娘受了这么多年的流离之苦,早就不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当年辜负过她的人。所以他借着云姑娘对我尚有旧识之情,以我为桥搭建与云姑娘的关系。
云姑娘醒后,我断断续续跟她坦白了一些事情,云清如何骗取公子信任嫁入上官府,公子又如何辛苦地将她找了回来,我想通过这些事情让她知道,公子对她从来没有变心,希望她能认真考虑公子为她创造的环境,结束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安心地留在府里。
但是云姑娘好像已经对公子死心了,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只是求着我带她去见孩子。
我问她那是不是她与公子的孩子,她显得很恐惧,生怕被发现什么一样,她极力否认,我又问她那这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生父又是谁,她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痛苦,找到我们重回公子身边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离开,非要将骨肉分离呢?她一直求我,求我不要帮公子将孩子从她身边抢走。
我很痛心,云清这么多年的追杀迫害,终于消磨了云姑娘的天真简单,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不管什么事都怀疑为主,自保为上。
她仍旧不信任公子,她不敢承认孩子的身份,是因为害怕公子会无情夺子,孩子是她的唯一,她决不能失去。
既然云姑娘这样在乎自己的孩子,我也只能从孩子入手。
我一步步暗示提醒云姑娘,让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她惜儿如命,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会同意这个安排,世上没有比上官府更让她安全的地方,孩子也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公子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为他寻求良医治病。
但是云姑娘却很坚持,她对上官府殷勤备至的照顾没有半点留恋,每天都问我关于孩子的病情,不管我怎么劝她她都不肯留下,她等着孩子病好就要带他回去,回到那个她再回不去的小镇。
公子也知道她的决心,想尽办法地要留住她,但云姑娘是他的软肋,他可以逼迫威胁任何人,却独不能在云姑娘面前说句狠话。
那天云姑娘又吵着要见孩子,在旁照顾的蓉叶没有反应过来,去叫了礼少爷来看她,云姑娘将礼少爷认成了自己的孩子,哭着将他抱成一团。当时礼少爷根本不知道桃代李僵的事情,以为云姑娘还是自己的生母云清,他对云清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因为她久病未愈才来看看,面对自己母亲的软弱,他竟然也有点心软,还好言软语地哄了几句。
但是那天以后,云姑娘突然就不闹了,也不再提要离开的事情,好像默认了要留下来的事实。
公子很高兴,烦恼了他很多天的难题突然迎刃而解了。
他每天都要听我汇报云姑娘的每件事情,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喝了多少药走了多少步,甚至连皱过几次眉都要反复追问,云姑娘每一个无心的举动都在牵动着上官府巨大的变动,因为云姑娘与芙蓉聊了几次天,他就在遣出的仆从中将她们留了下来,因为云姑娘说山楂的味道很清爽开胃,他便命人在府院里外都种满了山楂树……
公子对云姑娘万千宠爱,言听计从,但却从来不敢去看她,只敢在她睡着了才在边上看一会儿,从情感上来说,他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只要能拥有,只要能补偿,怎样都可以。这么多年的分离与辜负,他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