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遮山,那总想置身事外的年轻人,或许……是自己最后的砝码。
风大了,吕刀子知道,自己也该下山了。
初春时节,别致盛景也在碧海关外广阔的天地无限蔓延。那不常上岸的少年海主阿嗔,也难耐春景撩人,下令澜霞船靠岸,兀自踏上了一座小岛。
眼前,春景正在小岛上四处绽放,奇花异草、珍禽奇兽依然布满那座人迹寥寥的岛。眼前,自然不是座无名无姓的荒岛,这座阿嗔永远感到亲切的小岛,名字唤作琼烟岛。
许久之后,她依然钟爱周身夜黑的装束,腰间那枚象征“东海之王”的靛蓝玉佩,在那黑色的衬托下,总是格外醒目。她依然是男儿装扮,性别在江湖传说中仍旧扑朔迷离,她依然腰挎着母亲的“鱼花弯刀”,通鞘闪烁迷醉的海蓝光芒,宛若碧涛。
每一个见到新任海王的人,都会被那醒目的玉佩刺得睁不开眼来,同样令人不能逼视的,还有少年海王那超越年纪的冷峻面孔,如刀双目。
此刻,她长久僵冷的面孔,终于在初春暖阳中,缓缓展开一丝笑颜。不觉间,她已经漫步良久,大批人马留在船舷下待命,身边跟随的,只有两个谨慎的护卫。
她伸出手来,轻轻婆娑着腰畔刀鞘,眯起眼回忆母亲的笑颜,想寻找一丝欢愉。那欢愉却非常模糊,格外遥远。于是她睁开眼,望着眼前草丛间若隐若现的断壁残垣,想要回忆昔日里琼烟岛上的盛景。那些纵横的路,连接着繁复浩大的山寨,飞龙灵蛇般的盘旋栈道,沿着陡峭山势,遥遥通往那碧瓦青墙的巍峨宫殿。
此刻,她极目远眺,依然能望到那宫殿,只是那空旷宫殿,终究只剩下一片颓垣断壁。往日盛景,似是海市蜃楼,只在她依稀的回忆之中。
年少时,澜霞船上的阿嗔,总喜欢趴在船舷边上,远眺那座灯火辉煌的小岛。大海中央的无尽寂寥里,那是她最瑰丽的梦。
她知道,琼烟岛没了,鞠公子也没了,脚下这座岛,早已是寥落荒岛。只是,再荒芜的世界,终究也荒芜不过她那千疮百孔的心,于是她总爱挑个明亮日子,踏上这座岛,舒展片刻自己干涸的心。
此刻,她正兀自沉浸在回忆中,却陡然听身后守卫来报,道岸边传来消息,有客人正要造访澜霞船。
阿嗔徜徉回忆的美好幻觉,被不速之客到访的消息瞬间撕裂,断成丝丝缕缕。霎时,那明媚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惯常的冰霜神色,守卫被那眼神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是谁!”阿嗔冷喝道。
“是……璃彩苑。”守卫如实道。
“哦?”一丝涟漪正渐渐荡起,在阿嗔凝霜的双眸散开。
璃彩苑……
她默念此三字,脸上渐渐浮上一丝冷笑。
璃彩苑,虽是中原江湖的终极传说,近百年却极少真正浮出水面,露出身影。那神秘莫测的璃彩苑,在口口相传中,是极为隐秘强大的存在,盘踞在无人能及的星芒山顶上,于完美戒备中安度百年,它似乎掌握着能与皇家匹敌的惊天财富,也掌握着天下最难以防范的刺客,同时,它还拥有绝美的伶人,精致的歌舞。可是,那谨小慎微的璃彩苑主人,却又好像胆小到了极致,似是从未下山,从未以真面孔示人。
远在东海的澜霞船,自然与璃彩苑素无瓜葛,此刻,素昧平生的客人,却已经来到东海岸边。
无事不登三宝殿……
阿嗔冷笑了。原本被搅扰的烦恼,忽然化作一丝好奇之心。瞬间后,她忽然很想亲眼瞧瞧那璃彩苑主人,到底是如何一个三头六臂的绝世高人,能成为中原江湖中如此特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