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的茫然包含着对那口号的憎恶,也包含着对那畏广德如虎的恐惧。
“叶先生,我想让你当我的偏将。”
汗水从那穿着文士长衫的中年男人额头流下,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答应了,他道:“杨大帅厚爱,叶某愧不敢当。”
杨士奇用刀柄支着地面站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腰道:“那便如此,叶先生,请恕在下不能当军情于二人面谈之。杨某不奉陪了。”
杨士奇走下山丘,早在山口等候的侍卫冷冷的看了坐在山顶上的叶正深一眼。大帅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来拉拢叶正深已经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没想到此人还不识抬举。
直到过去数十息的时间,叶正深才慢慢从偏将军的诱惑中走出来。唐国的官职除了没有兵马司以外与凉国几乎对等,偏将军再前一步就是大将军。放眼整个唐国,也只有挂帅的杨士奇能直接把一个白身布衣提拔为偏将军了。
看着难民的哭号,杨士奇装作看不见,飞快的走过去。在他心里,也十分不忍。
唐国早已为这次举国之兵北伐大计耗尽国力,宁州的粮草供应自己军队尚且不够,就是杨士奇想要拨给这些难民粮食,也要考虑兵退北河郡的忠猛军会不会竭力反扑。如果当初不是忠猛军后勤无粮草,士兵饿的连兵器都拿不动,纵然获胜也必将是惨胜。就连他自己,都惊讶于凉国士兵的战斗力,拼死无畏,奋勇向前这些足以刻画在战场上如狼似虎的凉国士兵。
但正如之前所说,深远的思想与锐利的眼光更胜于手臂的蛮力。更何况圣上已经答应韩胜气,只要里应外合拿下铁盾关,之后凉国再无险可守,长驱直入马踏永安,凉国覆灭不会太久。到时候他会册封韩胜气为凉王,统凉秦二州,宣州与潭州则要归唐国所有。
这次会议很成功,韩胜气这个目光短浅的人再加上他的妻子也是自己人,长长给他吹枕边风,他也答应了。
或许在他还在做着凉王的美梦吧,杨士奇想着,韩胜气这个笨蛋不及韩由掣万一。光是看对方针对双方这一些战略布局就可以看出对方绝对不是个好惹的对手。不好惹,也要惹,如果拿下凉国,韩胜气恐怕也会步韩由掣的后尘吧。他冷笑着,这场战争声胜利几率很大,我们并不需要韩胜气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他在一旁牵制铁盾关与高贺芳,这场战争就不会输。
叶正深走下山,准备穿过难民营去精武馆看看,精武馆就是之前的习武馆,自从战争之后,向杨士奇要来那间习武馆,自己便在那里住下。他准备开一间武馆,传授师傅教给自己的马下功夫代代相传传递下去,这也算是师傅的遗愿了,师傅的死,爱人的死,无时无刻不像刀子一样剜着自己的心,让它坑陷密布。
叶正深偷偷报告杨士奇忠猛军的粮草位置,以及军力分布详细。当自己提到她的时候,杨士奇立刻重视起来,或许她不仅在潭州,在杨士奇眼里地位也不低?叶正深越来越发现自己看不透她了,尽管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的刀下。时至今日,每每想到那把染血的雁翎刀,他的胸口依然隐隐作痛。
忠猛军被击溃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那场战争打了很久,久到人们能把战争前的和平一丝不差的刻画在这自己脑海里。只有乱世才呼吁和平的可贵,只有虚伪至上的年代才高呼诚信为本。人们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之前是多么的幸福。
难民营里遍地是垃圾脏水,脏污混合着鲜血的腥味直冲云霄,无数干瘦的男人坐在刚刚搭建十分简陋的帐篷外,麻木的看着每一个走过,穿着长衫的人,在他们眼里,哪怕这些穿着长衫的人给他们一个馒头他们都可以撑过今天。然而世事总是不如人所愿,很少有人会驻足给他们什么馒头。而且那些穿长衫的人也从不会踏足难民营这种地方。
“叶先生...”一个人认出了他,叶正深看了看那人的脸,竟然是之前自己住在乡下隔壁的那个老张。他斜着眼睛看到帐篷里面蜷缩着一个男孩,是张家小子,之前他差点被忠猛军行军参谋肖柄杀掉,此刻却像一条虫子一样蜷缩在帐篷里。这件帐篷更加的异臭难闻。
“我瞎了眼,我不知道你是...”老张狠命的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仿佛这可以把他之前的言语打没。叶正深赶忙抓住他的手问道:“张大哥,别抽了,我不在意的。嫂子呢?张小宝怎么了?”
老张干瘪的双手再一次垂了下来,“房子着火,她没跑出来。”他的话仿佛压抑着无穷的悲痛,可这悲痛,谁又不是时时刻刻的在承受着呢?
“小宝得了呕哑病,活不长了。”呕哑病的主要症状是吃什么吐什么,也说不出话,在民间是不治之症。这种病大多数是因为灰尘过多吸入肺中导致的,几乎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皇宫贵族得了此病也是死者居多。说着,老张红着双眼,用干哑的嗓子哭了起来。
一场战争,破坏了多少这样的家庭。
叶正深不想去问,也不想去管。他低声道:“老张,到我那里去吧,别的不敢说,吃的还是有的。至于小宝的病,你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叶先生,翠芬一死,我活着又有什么用?有了你的话,我终于放心了,小宝的病,我是知道的。我不忍看他最后的几天,我本想小宝死后就随着他走去找翠芬,不过有你在,我可以更早的离开这个地狱,去找翠芬了。小宝就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