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您请坐,”他说,“我正在欣赏自己的藏品,不知是不是还有财力可以增添一些藏品。你瞧,这只小花瓶是中国唐朝的珍品,可以追溯到七世纪,你也许会感兴趣。我敢肯定,你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美的工艺、这么饱和的彩釉。你说的那只明朝的碟子带来了吗?”
我打开包裹,递给了他。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他在书桌前坐下,把灯拉近,开始认真细心鉴赏这件古物。此刻黄色灯光投在他脸上,我能够从容地端详着他的容貌。他的确是个非常引人注目的英俊男子,不愧享有欧洲美男子的盛名。虽然他的身材不是很高,但体态优雅,举止潇洒。他的脸色晒得黝黑,有点像东方人,两只大眼睛乌黑明亮充满了柔情,但总是一副倦怠神色,对女性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力。
他的头发和小胡子乌黑油亮,胡须修理的很整齐。他五官端正而悦目,只有嘴唇看上去又薄又直。我觉得这是一张杀人犯的嘴巴,嘴角紧绷,冷酷无情,仿佛脸上的一道伤口,显得凶残。他把小胡子向上卷起露出嘴角,显然不够明智,因为这张嘴生来就是对受害者的天然危险信号。他的嗓音富有魅力,举止礼貌周到。看相貌不过三十出头,事后从他的档案上才得知,他已经四十二岁了。“精美!实在太精美了!”
他终于开口说,“你说你有完整的一套六件?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套无与伦比的精美东西,我只知道英国有一件东西可与之媲美,但那件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市场上。西尔?巴顿医生,如果我问你是如何取得这件东西的,是否可以告之呢?”
“这点很重要吗?”我尽量表现得满不在乎地问道,“你看得出东西是真的,至于它的价值,请个行家估个价就行了。”
“非常神秘,”他说,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在做这么值钱东西的交易时,我自然会希望知道有关它所有的具体情况。这东西是真的,这点我毫无怀疑,一点儿都不怀疑,可是,我必须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假如事后我发现你根本无权卖它,那怎么办?”
“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有这种事情。”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你拿什么来保证呢?”
“我的银行顾问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一点儿也不错!不过,这整件事情让我觉得有点儿不寻常。”
“你愿不愿意买都行,”我漠然地说,“我给你优先权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位行家,但是,这东西我不愁在别的地方卖不出去。”
“谁告诉你我是个行家?”
“我知道你曾在这方面写过一本书。”
“你看过那本书吗?”
“没有。”
“天哪!这越来越让我难以理解了。你是鉴赏家和收藏家,并且在藏品中有一件如此贵重,而你却不肯花时间去查阅你说的那本书,去发现你藏品的真正内涵和价值。你怎么解释?”
“我工作很忙,我是一位专业医师。”
“这不是真正的答案,一个人如果有某种爱好,无论他从事什么职业,都会持续不断地深入研究。你在信上说你是个鉴赏家。”
“我就是鉴赏家。”
“那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你真是个医生,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可疑了。请问,你知道圣武天皇吗?知道他与奈良附近的正仓院有什么关系吗?天哪,你感到困惑吗?那么请告诉我北魏和它在陶瓷史上的地位,好吗?”我假装被激怒的样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先生,简直无法忍受!”我说,“我来这儿是看得起你,不是被当做一个小学生来接受你的考试。我在这方面可能仅次于你,但我不愿回答你如此无礼的提问。”他紧紧地盯着我,眼中的倦怠一扫而光,目光突然锐利了起来,牙齿在凶残的嘴唇之间闪现――一副凶残的模样。
“你玩什么把戏?原来你是福尔摩斯派来的奸细!你想玩弄我?
我听说这家伙快死了,所以他派奸细来探我的底。好,我会让你知道‘进门容易出门难’的道理!”他勃然大怒,离开椅子跳起身,我后退了一步,准备他向我冲过来,因为他已恼羞成怒。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怀疑我了,一定是我的回答让我露了马脚,显然,我不指望再骗他了。
我的这场戏已经演砸了。他把手伸入一个小抽屉里,疯狂地乱翻着。
这时,他的耳朵一定听到了有什么动静,因为他站在那里仔细侧耳倾听着。“啊!”他喊道,“好啊!”接着他冲进他身后那间屋。我一个箭步跳到那扇敞开的门口。我这一生将永远记得那一幕。通往花园的窗户大开着。就在窗户边,福尔摩斯站在那里,像鬼影一样,头上裹着满是血迹的绷带,脸色煞白。转眼间已不见人影,我听见他的身子擦过树叶的哗哗声。格鲁纳也大吼一声冲向窗口。说时迟,那时快,我看得真真切切,一只手臂――一只女人的手臂从树叶中伸出来。男爵发出一声可怕的惨叫――在我的记忆中我将永远忘不了那可怕的叫声。他用双手捧着脸在屋里到处乱跑,头在墙壁上砰砰乱撞。接着他栽倒在地毯上乱滚乱翻,一声声痛苦的尖叫在屋内回响着。
“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