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古老的房子像迷宫一般,里面有数不清的走廊、过道、狭窄的螺旋式楼梯、低矮的小门,所有的门槛经过几代人的践踏都已凹陷下去了。底层地板上没有地毯,也没有摆放过家具的痕迹,墙上的灰泥已经脱落了,绿色肮脏的污渍上还在冒着湿气。我故意表现出毫不在意的姿态,但我并没有将那位夫人的警告忘记,虽然我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但还是留神注意着我的两个伙伴。费格森看起来是个孤僻沉默的人,但是从他为数不多的话语中可以判断出他至少是一位同胞。“在一道矮门前,斯塔克上校终于停住了。他将门锁打开,里面有一个方形小房间,我们三个人不能同时进去。上校领我走进去,费格森则留在了外面。“‘我们现在,’他说,‘实际上就处在水压机内部,如果有人将它启动,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这小房间的天花板,事实上被作为下降活塞的终端。它落在这块金属地板上时,有好几吨的压力。在外面有一些横向的小水柱,形成水压,里面的水受到压力后就会按照你熟悉的方式传导和增加所受的压力。机器不难运转,只是有点不灵活而已,会将一些压力浪费掉。麻烦您检查一下,并告诉我们修好它的办法。’”“我从他手里接过灯,仔细检查那台机器。这的确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并且可以产生强大的压力。当我走到机器外面,压下操纵杆时,听到了飕飕声,马上明白这个机器出现了细微的泄漏,水从一个侧缸泄漏回流了。经过检查表明,液力传动杆头上的一个橡胶密封圈已经皱缩了,因而不能与传动杆紧密配合,不能把在里面来回移动的杆套塞住。产生泄漏后,会明显造成压力的浪费。“我对我的伙伴说明了这些问题。他听得很认真,还问了一些与修理方法有关的实际问题。我将问题解释清楚后,又回到了机器主室,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我仔细地打量着里面。只要看一眼就清楚,使用这台机器处理漂白土的说法完全是在撒谎。要是为了那么个小小的目的,竟然使用有着如此强大功率的机器,那真是太荒唐可笑了。房间的墙壁是木质的,但地板却是个大铁槽。我观察它时,看到上面积了一层金属屑。我弯下腰去,正用手指去抠,想辨别一下这到底是什么金属,就在这时,传来了德语的深沉惊叫声,我抬头望去,看到上校面色惨白地俯视着我。“‘你在干吗!’他问道。
“他竟然费尽心机地编了这样的故事来欺骗我,我感到非常生气,于是带着气愤的语气回答他说:‘我正在欣赏你的漂白土。我如果清楚了这台机器的真实用途,才能更好地为你提出一些建议,不是吗?’“可当我将这些话说出,我就为我的鲁莽而感到悔恨。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灰色的眼中闪过邪恶的光芒。
“‘很好,’他说,‘你会了解这机器的一切。’”他一步退了出去,‘砰’
的一声将门关上,转动了一下插在门锁上的钥匙。我飞快地冲了过去,将门把手拉住,但是门关得很紧,我费尽全身力气,也没打开这扇门。
‘喂!’我大声叫道,‘喂!上校!放我出去啊!’
“这时,在寂静中,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它让我的心脏急得差点跳了出来,那是操纵杆的铿锵声以及漏水管漏水的运作声。这家伙打开了引擎。油灯依旧放在刚才我检查沟槽时所放的地板上,借着灯光,我看到了黑色天花板正对着我缓缓地压下来。我很清楚,在一分钟之内,它下来的力量就可将我压成肉酱。我狂叫着,冲向了房门,并用我的指甲抠门锁。我苦苦哀求,希望上校将我放出去,但无情的操纵杆发出的‘咔嚓’声将我的喊叫淹没了。在我头上只有一两英尺的地方就是慢慢下降的天花板,我将手举起就能触到那粗糙坚硬的表面。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我心里一闪而过,那就是,我死时所受的痛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死时的姿势。如果我趴着,那么重量会落在我的脊椎骨上,当我想到那骨头被压碎时发出的折断声,我不由得颤抖起来了。也许换一个姿势会死得好受一些,但是我有胆量躺着,眼巴巴地看那死亡的黑影摇摇晃晃地降临到我身上吗?我已经无法站起来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我看到一样东西,它带给我一个意外的希望。
“我曾说过,房顶和地板虽然都是铁质的,但是墙壁却是木质的。在我向四周投以最后的注视之时,我看见一线微弱的黄色亮光,它从两块墙板之间透过来。随着一小块嵌板被往后推去,亮光变得越来越亮,霎时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儿还有一扇通往生路的门。我立刻从那里冲了出去,惊恐万分地躺在了墙的另一边。我身后的嵌板又被关上了,但是那盏灯的破碎声和片刻后两块铁板碰撞的巨大声响显示了我是怎样在千钧一发之时逃脱了险境。
“有人发疯似的拉扯着我的手腕,才让我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我发现我此时正躺在一条狭窄过道的石头地面上,一个女人弯着腰,她的右手拿着一支蜡烛,用左手用力地拉我。她就是那个曾对我提出警告的好心人,而当初我却愚蠢地拒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