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杏梅却问:“一路上很深的雪,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旺旺说:“挑浅的地方走的。”
这夫妻俩在征得母亲同意后,就拿了一个大盆跟旺旺去了。柳杏梅戴了陶振坤的狐狸皮帽子,陶振坤则是戴了爹的羊皮帽子。
在没人清扫过的路上,的确是有些地方是有很深很深积雪的,真是一场好大的暴风雪,村庄和树木都依然在白雪的笼罩之中,就是天儿好了也不是容易很快就融化的。当看到上午母子俩拖着狼所留下的一道深深痕迹,形成了逶迤的小道,而且小道上踩有新的一串小孩子的脚印时,陶振坤和柳杏梅都被骇然地震撼住了,两个人的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那当时母子俩的情形是带有凄惨与悲壮的。
当柳杏梅在远处看到苗家时,真的是给她以“离群索居”的印象,脱离了村子,而且还建在了一个高处山坡上,让人觉得很是一副孤零落魄的模样,她跟别人一样难以理解当初苗运昌怎么会选择在这种地方盖房子,而三间土房的格局形状都不如陶家的新颖气派,远远看上去好似是一座庙宇一般。
一个儿子,却离开父母独居,在没有妻子和儿子时就已然是这样了,这真是会让别人想不明白,是一个人的性格使然吗?如果是性格问题,那么苗运昌也太孤僻了,村里也没有关于他们父子或母子之间闹矛盾的传闻,有的只是对苗运昌的褒奖,说他是个懂事而有孝心的人。在通往苗家山坡的小道上,那层厚厚的积雪已经得到了清除。那条小道远远看去,形同是一条在扭舞之后而僵硬的死蛇。
刚一进院门,就可看见在晾衣杆上挂着一张皮子,竟像是一面旗帜在风里飘荡。从院子里大量清扫积雪上来看,苗家的房屋的确是被大雪掩盖过,柳杏梅此时才肯相信了陶振坤的话。
一条拴在院子里西山花的狗汪汪叫了几声,那狗通身黑色,让柳杏梅乍看之下会认为是家里的黑虎呢。另外,驴圈和猪圈挨着,驴和猪对这个小门小户而言,相当于一半的家业,所以狗成了守护神。
“黑虎就是它生的?”
“嗯。”
“黑虎的娘是这个‘追风’,那它爹是谁?”
“以前好像是听运昌哥说起过,但时间一长就给忘了。”
“还有一口大肥猪呢,也该杀了。”柳杏梅说。说是口大肥猪,不过那只黑猪上秤一称估计也就是在六七十斤左右。
“娘!爷爷!奶奶!叔和婶儿来了!”
其实,不用旺旺喊这嗓子,苗汉翔老两口和吴荷已经在狗叫后迎接出了屋门口。
苗汉翔笑容可掬地说:“外面冷,快屋里请!”
柳杏梅说:“没干什么,我们却来吃现成的了。”
吴荷说:“这有啥客气的,能有狼肉吃,这还得功归于振坤兄弟呢!”
陶振坤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这应该算是那狼自投罗网吧,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活该它倒霉罢了!”
苗老太太凄声道:“没想到我还能见到我儿子的东西!”
柳杏梅见有些衰老的老妇人肿眼晃荡的,显然是哭过了,此时又是眼圈发红,就忙说:“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竟然发生了!大娘,你也不要太难过,看老人家的身体还挺硬实的。”
苗运昌的母亲姓韩,叫韩晓蓉。在儿子没了之后,日夜思念,人惆怅的明显日益衰老。她听柳杏梅这么一说,就苦笑了下说:“嗯呢!还硬实个啥呀,这真是老太太过生日——一年不如一年了!老天拔地的了,俺这两个咯了盖儿疼(膝盖)要是走道多了生疼。”
“随着年纪大了,人的毛病也就多了。”柳杏梅倒也会随声附和,随梆唱曲。
韩氏亲热地拉起了柳杏梅的手说:“嗯呢!瞅你这姑娘长得可真稀罕人,你是哪疙瘩的来着?”
“是问我娘家吗?”
“嗯呢。”
“俺是‘河道湾’那嘎哒的。”柳杏梅听了韩氏挂在嘴边的“嗯呢”,竟也引起了她的“俺”来了,这是乡音难改啊!
“嗯呢!听人说过,瞧我这记性却给忘了!”
“现在年轻人的记性还不好呢,何况是上了年纪的人。”
“嗯呢!现在你可是村里的名人了。”
柳杏梅一愣问:“我初来乍到的,咋成名人了?”
“我听说了,值为碾子,你把王三两口子臭骂了一顿,还有救了刘翠花,把荣凡辉也给治服了。从这两综事上看,咱娘儿们不是善碴子,大娘敬服你!”
柳杏梅微感窘迫地笑了下说:“别人一定是会在背后骂我是泼妇呢!我这个人打小就性子倔强,受不得别人欺负和看不了被欺负的人,就得理不饶人,让你老人家见笑了。”
柳杏梅因为是初次见到苗运昌他娘,所以就上下打量了一下,虽然说是鸡皮鹤发、豁牙露齿的年纪了,但从身材和脸部轮廓来猜想,当年也定然会是个美人坯子的。让她有所不知的是,按照韩氏曾经说过的话就是:我当年也是个好人儿了,要个儿有个儿,要人儿有人儿,也漂亮过的!
是啊,再美的女人那张脸孔也是禁不住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