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镇定和庄严得像代表法律一样的宪兵队长穿过人群,并不理会落到他身上来的种种询问的目光,重新走入钟瓶旅馆。
“怎么样?”那两个宪兵问。
“嗯,孩子们,”队长说,“那逃犯一定是今天一早就逃走了。但我们将派人到通维莱尔·科特雷和诺瓦荣的森林里去搜寻,我们就一定会将他捉拿归案的。”
这位可敬的政府官员,用他那宪兵队长所特有的腔调,刚刚铿锵有力地部署完毕,忽然听见一声骇人的尖叫,随之一阵剧烈的铃声,回荡在旅馆的院子里。
“啊,那是什么声音?”宪兵队长喊道。
“似乎是有一位旅客等得不耐烦了,”老板说,“哪一个房间拉铃?”
“三号。”
“快跑去看看,伙计!”
这时,喊叫和铃声混杂成一片。
伙计拔腿要跑。
“别跑!”宪兵队长阻止那仆人,说,“拉铃的那个人看来不仅仅要一个侍者,我们带一个宪兵去。第三号房间里住的是谁?”
“昨天晚上到的一个小伙子,是乘马车来的,带着他的妹妹,他要了一个双铺房间。”这时铃声第三次响起来,听起来焦急万分。
“跟我来,警长先生!”宪兵队长说,“紧跟着我。”
“等一等,”老板说,“第三号房间有两道楼梯,一道内梯,一道外梯。”
“好!”宪兵队长说,“我负责内楼。枪里装好子弹了吗?”
“装好了,对长。”
“嗯,你们把守外梯,假如他想逃跑,就开枪打他。据急报上所说的,他一定是一个危险的犯人。”
宪兵队长的安排在人群里激起了一片喧哗声,而他就和警察局的先生在这一片喧哗声中走上楼梯去了。
刚才的情形是这样的:
安德烈非常熟练地下落到烟囱三分之二的地方,那时,他的脚一滑,虽然他两手仍旧抱住烟囱,他带着比他所原来想到的更大的速度和声音落到房间里。假若那房间是空的,本来还无所谓,但不幸房间里却住着人。
两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这下响声把她们惊醒了。
她俩的目光直勾勾地往发出响声的地方望去,瞧见壁炉口冒出了个男人。其中金黄头发的那个就发出了一声响彻整个旅馆的可怕的叫声,而另外那个棕色头发的则扑过去死命地拉铃报警。
我们看到,安德烈可真是不走运。
“行行好!”他脸色惨白,晕头转向地喊道,甚至都没看清自己是在向谁说话,“行行好!别喊啦,救救我吧!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安德烈,那个杀人犯!”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喊道。
“欧仁妮·唐格拉尔小姐!”亚密莱小姐一面喊,一面从她同伴的手里夺过绳带,更猛烈拉铃。
“救救我,有人追我!”安德烈合拢双手说,“可怜可怜,发发慈悲吧,不要把我交给警方!”
“太迟啦,他们来了。”欧仁妮说。
“嗯,把我藏起来,你们可以说,你们无缘无故地惊惶。你们可以引开他们视线,救救我的命!”
两个姑娘紧靠在一起,用被单裹住身体,一声不响地听着他苦苦哀求;她们的脑海,完全被惧怕和厌恶的情绪所占据了。
“好!这样吧,”欧仁妮终于说,“从您来的那条路回去吧,我不会说出您的事情,您这卑鄙的坏蛋。”
“他在这儿!他在这儿!”楼梯顶上的一个声音喊道,“他在这儿!我看见他啦!”
原来,队长把眼睛凑在锁眼上,瞅见了安德烈站着在央求。
枪托用力一击,砸飞了门锁,又是两下,打掉了门闩;砸坏了的房门倒了进来。
安德烈奔到另一扇向着庭院走廊的房门跟前,打开门想夺路而逃。
那两个宪兵正站在那儿,平端马枪瞄准着。
安德亚一下子愣住了;他脸色惨白地立定,身子微微后仰,痉挛的手里握着那把已不起作用的小刀。
“赶快逃呀!”亚密莱小姐喊道,她的恐惧感渐渐消失,又开始发起慈悲心,“逃呀!”
“不然就自杀!”欧仁妮说,她的口气像是在吩咐竞技场上胜利的武士了结他那被征服的对手一样。
浑身打战的安德烈,带着一个鄙夷不屑的笑容望着年轻姑娘,这个笑容表明他那腐败的头脑已经无法理解这种崇高而冷酷的荣誉感了。
“自杀!”他抛下他的小刀喊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您还说为什么,”唐格拉尔小姐回答道,“您会像穷凶极恶的犯人那样被判处死刑的。”
“哼!”卡瓦尔康蒂交叉起两臂说,“一个人总是有朋友的帮助呀!”
宪兵队长手里握着剑向他走过来。
“来,来,”安德烈说,“把您的剑插回到鞘里吧,勇敢的人,我既然已自甘屈服,又何必这样剑拔弩张呢。”
于是他伸出双手等待上铐。两位姑娘恐怖地望着这种可怕的一切,——那凡夫俗子已剥掉他的皮层,露出监狱里犯人的真面目。
安德烈转向她们,带着一种无礼的微笑问道,“您有什么话要带给令尊吗,唐格拉尔小姐?因为我多半还是要回到巴黎去的。”
欧仁妮双手挡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