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耳目多年,芳怡对此类事熟稔得很,人还未回到针工司,接下来该如何在华宫里走动、探听,就已经有了大概计划。【网首发】
另一边,朝堂上的争执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惠帝咬定临幸后宫乃天子私事,太尉郭越也指摘凌御史这次联名上书弹劾皇后,有替女鸣冤之嫌。
凌御史几谏不成,又开脱不掉自己的私心,居然在朝堂上以头触柱明志。
惠帝震怒,不顾凌御史撞得满头血,径直教金吾卫将人拉到金殿之外就是三十廷杖。一众老臣哭天抹泪,好话说尽,赵后的父亲赵锦程也咂么着有些不对味,跟着上前求情。惠帝这才免去十廷杖。饶是如此,凭凌御史一介儒士,二十杖下去,也被打了个有进气没出气,被家人抬着回去。
局面一时紧张,各人心里都有不满。
赵锦程回府后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还是设法给女儿赵带了信,让她务必好生约束肖氏姐妹,万事以太子为重,圣宠之事,莫要操之过急。
赵接到信,冷静下来一细想,也觉得肖素珏小小年纪,姐妹共事君王的手段下乘了些,且说出去实在不好听。是以,当即将肖氏姐妹传召来长春宫,也不遣开宫人,劈头盖脸一通训斥,责令她们十日之内都不许擅出兰台殿。
宫人们都深低了头,赵怜儿在赵后身旁挽袖而立,看着梨花带雨、惊惶失措的肖碧珂心中痛快不已。 肖素珏如今已是贵嫔,心境大不同从前,被赵后这样当面喝斥,不禁心生怨毒,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低头倔强。
赵贵为皇后,这些年来除了娄霖灵,还不曾有人敢当面忤逆,现在觉出眼前的外甥女桀骜不驯,对肖素珏的好感立时跌到零下。
冷眼瞧她才晋封几日,衣饰之华美奢靡已直逼三妃,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侄女赵怜儿,亭亭玉立,温婉典雅,顿时觉得高低立现。
当晚,赵便再次安排了赵怜儿去广阳宫侍寝。
欣喜若狂之余,赵怜儿居然难得的一派镇定。众女接连几次侍寝失败,已经让赵怜儿开始慢慢体味到,这深宫里是怎样一种悠长岁月。
她自小精通诗书技艺,心智不是肖氏姐妹这等以色侍人的浅陋女子可以相比的,近日一连发生的许多事,包括凌嫔意外入冷宫在内,都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这深宫长久生存,就不能只争一时之长短。
有了这等眼界,晚间的侍寝在赵怜儿心里忽然变得轻描淡写了起来。
月色如晦,天气有些令人沉闷。
赵怜儿沐浴更衣,素簪柔裙。上步辇前,又随手抱上了自己素日弹奏的栖梧琴。
巍峨空旷的广阳宫依旧寂静无人,赵怜儿没有了上回的焦虑委屈,跪候了一会儿,不见惠帝回宫,便支了琴轻轻弹练着一首新曲子。
琴音微弱,却如清fēng_liú水,淙淙入人心。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窗外静立片刻,竟迈步进来。
阴影笼罩下来,赵怜儿抬头,忙停了弹奏,伏叩跪迎。
惠帝嘴角冷漠的抽出一个微笑,扭头去床榻上坐下。
赵怜儿低头悄悄环顾,见四下无人,便打算起身过去服侍。
惠帝却忽然开口:“听皇后说,你琴棋双绝,怎么弹成这个样子?你怕朕!”
收回欲起身的腿,赵怜儿规规矩矩重新跪了下去。稍稍抬头,口齿清楚道:“皇上天子之威,何人不惧。不过今日的琴曲,是怜儿刚刚习得,还未曾领会其中神髓,故而弹奏之间,不免要揣摩一二。”
****晾在这里,还有心揣摩琴曲?惠帝歪头看着这个几日前还动不动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孩儿,心生好奇。
“你过来。”惠帝斜身依在榻上,手指一点榻畔的矮几:“带上你的琴。”
赵怜儿微白着脸,仍是稳稳捧了琴,走到矮几前。
“再弹一次。”说罢,惠帝已经微闭了眼。
“喏。”没有多言,赵怜儿坐下深吸了两口气,便勾弦弹拨。
少了之前的断续迟疑,一曲《佩兰》清丽、婉转。弹奏之间,技艺已纯熟自然,而意境尚浅。缺乏了本有傲然简朴,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心性。显见得赵怜儿初涉此曲,领悟不深,全凭本心而奏。
琴音流畅,铮铮几下后,渺渺而逝,殿内重新归于宁静。
惠帝缓缓睁了眼,唇畔难得带了两分暖意。目光所及,古雅的琴身上篆刻着“栖梧”二字,尺寸也颇小,断乎不是出自名家哪位之手。
“以怜儿的琴艺,当配名琴。”惠帝含笑。
赵怜儿听惠帝忽然改了称呼,不禁小脸一红,低头道:“奴婢自幼长在外祖母身边,此琴乃外祖母所赠。如今虽已长大,但奴婢每每抚弄此琴便如聆听祖母教诲,必然心意宁静,是以舍不得更换。”
“哦?”惠帝又瞧了瞧那“栖梧”二字,无声失笑道:“令祖母对怜儿的教诲,好生深切。”
循着惠帝的目光,赵怜儿看到琴名,想起当年外祖母赠琴时笑称,望她长大后觅得良人,夫妻和美,如凤栖梧桐……
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赵怜儿刚有些慌神不知所措,人已被惠帝抱去榻上。
“朕便如你所愿。”
……
次日,惠帝临幸赵怜儿的消息传出来,一竿子御史们都冷了心,凌御史的命也不知保没保住,赵家又添一位后宫。眼见得赵氏一族气焰空前高涨,朝臣们渐有隐忧。
兰台殿里,肖素珏听见这个消息,恨得拔下满头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