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一口气,穆太后又道:“至于那些新晋的嫔御,都根基尚浅,无服众之威。【..】倘使哪一日哀家撒手去了,皇上既要顾及前朝又要照应后宫,日|日殚精竭虑,龙体耗损,教哀家如何去面对先帝和姐姐?”
惠帝早已得知穆太后患了消渴症,身体每况愈下,听到这番话,再多不满,也不觉消了大半。
殿中一片寂静。
穆太后因不确定惠帝是否临幸了浅夕,存心试探,是以话只说了三分就打住,等着听惠帝下文。
惠帝思索权衡,先是膈应那封与柔然签下的国书,觉得自己脸上很是挂不住,再后来,思绪就莫名停留在昨夜那张娇媚可人、亦妖亦仙的小脸上,踟蹰盘桓,流连回味起来。
绮念一动,记忆就格外清晰,霁月轩里佳人倚柱而立,笑意妖冶的情形,在惠帝脑海中立时变得鲜活。明明是娇软软的一个小人儿,眉梢眼角却都是摄魂夺魄的凌厉肆然,如同荡气回肠的乐章弹奏到最惊心动魄的那一瞬,绝到极处,也美到极处,任他此生丛花遍览,也是见所未见!
是以,接下来的颠鸾倒凤、床笫征伐,驰骋挥洒间,他都充满着征服占有的满足感。几番尽兴,他不大记得起临幸过秦月澜,反而满脑子里都是与仙姝妖魅交颈而欢的惊险刺激。
鬼使神差,惠帝邪邪一笑:“她虽侍驾有功,却性情乖张、桀骜不驯,纵然册封为妃,也未必能表率六宫。太后如此寄以厚望,不怕将来后悔么?”
帘幕后,穆太后听见“性情乖张,桀骜不驯”就觉得有了七分像是在说浅夕,当即强撑着坐起道:“皇上张口就许了妃位,可见她深得圣心。至于日后能不能表率后宫,自有皇上裁夺,也看她的造化。”
“嗤!”
闻言,惠帝忍不住哂笑出声:“朕看太后真是病糊涂了,庄娥尚且为妃,朕还能给她嫔位不成?太后如此处心积虑的安排,朕还当太后能说出她多少好处来,结果竟是破罐儿破摔,看她的造化!如此朕是不是该传太卜令来,为太后扶乩卜上一卦,免得将来太后觉得朕裁夺不当!”
将“她”与庄娥相提并论,那就决计不会是秦月澜了。
穆太后立时有了底气,再不让惠帝有犹豫的机会,斩钉截铁道:“哀家并非只看重了帝姬果敢聪慧,相反,哀家最担心的便是她仗着这点子小聪明,不够娴静柔顺,会让皇上不喜欢。现在皇上既赞她侍驾有功,哀家也就放心了。”
惠帝闻言,仍是冷笑不止。
穆太后只作未见,又道:“哀家自知这番安排,给皇上添了许多麻烦。可如今,外有战事、内有灾患,狄戎蠢蠢欲动、强魏虎视眈眈。先帝在世时,哀家也常听教诲,所谓上兵伐谋,能兵不血刃,不战而胜,方是上上之策。皇上此时若是纳了卿欢为妃,消息传出去,对魏军必定有震慑。再多对峙几日,魏军无所收获,退兵也说不定。可谓一举双得!”
“哀家知道,皇上大义,不肯轻易失信于郁图帝君,偏卿欢那丫头也是个倔性子,不好劝服。哀家心急了些,先斩后奏,还望皇上勿怪。但哀家还是盼皇上能以大燕福祉为念,纳了卿欢,联合柔然,消弭兵祸,让我大燕百姓免受战火之灾。”
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也是极好的台阶。
惠帝愣了愣,咧嘴干笑两声,就从谏如流:“既如此,依太后所言便是。”
“皇上圣明!”穆太后顺水推舟,又提起了秦月澜。直说秦相鞠躬尽瘁,近来很是操劳,云云。
惠帝皱眉思索了片刻,便道:“那便一道晋升为嫔吧。”
***
惠帝走后,众人都觉皆大欢喜,孰不知,更棘手的事情还在后头。
穆太后两度宣召,浅夕都让琼花将传旨太监拦在宫门外,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不便前往。穆太后起初只当是浅夕初承恩露,羞于前来,直到沈公公第二次被冷在桐花殿外,穆太后才觉出些异样来。
“哀家怎么忘了这孩子,最是个无畏的烈性子……”穆太后扶额头痛。
“太后,还是臣妾去走一趟吧。”裴颐华没有多想就站了出来,凭浅夕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当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如今她已骑虎难下,退缩只能两头不是人,唯有险中求胜,既帮太后把事情办成,又求得浅夕谅解,方是解决之道。
穆太后点头赞许,遣了芳清陪裴颐华一道前去,务必弄清浅夕是因何而不满。
然而事情往往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算裴颐华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到了悦仙宫外,还是觉得事态远远超出自己的预估。
大白天,宫门紧闭,柔然使者金涣在宫人的陪伴下,跪在宫门外候见。
只看这架势,此事便不能善了。
芳清难掩尴尬,上前叫门,裴颐华深吸一口,准备迎接随后而来的奚落和怒骂。
门很快开了,琼花见到二人,什么都没说,便在前头带路。
裴颐华、芳清面面相觑,心中忐忑。等到了桐花殿,远远只见秦月澜站在廊下相迎,略显纤瘦的身影在晨风中楚楚可怜,颈间红痕隐约,微白的脸上神情哀婉。
芳清倒还罢了,裴颐华心中愧疚顿生。
秦月澜的“惧宠”,她也是略知一二,可面对浅夕的问题,秦月澜选择了同甘共苦,而她却“倒戈背叛”,让秦月澜也深受其累。三人情谊深浅,可见一斑。
“帝姬身子不适,刚刚才梳洗妥当,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