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明珠来报说,严若儒竟脱狱而出,去往婠华宫寻柔妃。裴颐华惊怒之余,头一桩想到的就是——这是个揭露柔妃和严若儒奸|情的绝好机会。
只要这次可以证实二人确实有染,而慕容恭又是在那期间出生,那么根本不用再去验明皇嗣真伪,就可以将柔妃和慕容恭一起远远驱逐,教他们淡忘在大燕子民的记忆里!
饶是如此作想,裴颐华也没有打算朝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下手……到底是初为人母的人,想着那懵懂稚子,何其无辜。且,慕容恭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有机会威胁到慕容瞻,所以,裴颐华也没有把一个小小婴孩当成眼中钉。
但是现在,严若儒却从柔妃手中抢走了孩子。不仅如此,还在逃走时,拿孩子当肉盾,当挡箭牌……这是何等丧心病狂,冷血鬼畜才能做出来的事!
裴颐华眼中掠出寒光,恨恨道:“将恭皇子送回婠华宫,传太医速速诊治!那个妖医,也先关去婠华宫,待明日刺客事了,再请秦相和廷尉大人一同审问!至于柔妃,教她好生反省,看看她自己到底造了何等罪孽,这样累及家族、儿女!”
连连点头,明珠对自家太后敬服不已。
这等时候,倘若裴颐华穷追猛打、落井下石,多少都会遭到臣民非议!反之,事情已经到了大家心知肚明的程度,但是身为太后,裴颐华仍心怀仁恕之心,为皇家的体面,以大局为重,将事情低调处理,也必能得到朝臣们更多的支持和拥护。
见明珠心领神会,出去安排,裴颐华一颗心也落了地。
经此一事,又有秦相支持,柔妃和慕容恭再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昭献帝的绊脚石了。
哄慰着怀中昏昏欲睡的慕容瞻,裴颐华焦急得等着消息,不知道浅夕和宝儿可有脱险。
孰不知,就在此时,悦仙宫已经火光冲天。偏又连日干燥,风借火势,几处宫殿很快烧成一片,还有朝下风处猛烈窜延的趋势!
“太后娘娘,不好了……”
看着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侍卫从外头连滚带爬跌进殿来,裴颐华心头就是“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快说!”
“那些刺客居然有接应!臣等刚刚射杀了劫持贵太妃和公主的刺客,他们便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悦仙宫,现在火已成势,贵太妃和公主殿下都下落不明!”
“什么?!”
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裴颐华的预估,猛地推开窗,只见南边的悦仙宫果然火光冲天。
“来人!”裴颐华脸色相当难看,现在已经不是救不救浅夕母女的问题,这样的火势如果不控制,只怕一夜可以烧完半个大旻宫!
“速去调水龙救火!”
“禀太后,卫尉大人已经去调了水车和水龙,现在多半已经到了。”
心神稍安,裴颐华望着远处肆掠的火舌,脑中浮现着一个又一个的疑团,怎么也理不清楚。好端端一个生辰宴,她明明精心准备,慎之又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倘若浅夕和宝儿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身为太后也难辞其咎……
然而,天不从人愿,事情就是这样,一路朝着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一夜大风,火将悦仙宫以南,一连三院宫殿都烧了个干净,才勉强控制住势头。
高高的断墙上,秦阆久久伫立,遥望着西边的远方。
侍卫和宫人们都以为他们的卫尉大人是在思考今晚的疏漏,却没有一个人瞧见秦阆眼中流露的温柔感伤——他终于亲手将她送走了,将她送到极远的,她的幸福所在之处……
“夕儿,好四妹,这一生便是遇见你,也是二哥的福气!”
松开攥得有些僵硬的拳,秦阆仿佛已经远远看见天下大定、大燕繁荣昌盛的那一天。每年,当红斛籽结满了树梢,浅夕在淮安郡王府里与孩子们嬉戏,他这个“娘家舅舅”便乘上马车,从东都迢迢赶去看望……那该是多么美好,又教人期待的未来!
紧抿的唇角浮起一缕温柔宠溺的笑意,秦阆毅然转身跳下断墙。现下,还有许多事等着他来善后,他要让夕儿从此无后顾之忧,过上她想要过的生活。
与此同时,寂暗的街道上,一辆极普通的小马车,正悄悄驶向城西一处僻静的城门。
两个守城的老兵将城门打开一线,马车便飞快奔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周遭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看似不起眼的马车,马儿脚程却极快,出城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东都就被远远甩在后头。
车辕上,两名褐衣男子专心的驾着车,狭小的车厢里则挤满了人——准确的说,是一群老老少少的女人。
车内没有点灯,除了裹在小斗篷里睡得酣沉的宝儿,其他人眼中都闪动着喜悦和兴奋。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已经算成功了大半。
浅夕将宝儿的斗篷微微掀开一些,怕闷着她。
抱着宝儿的曲婆忙宽慰道:“主子莫要担心,公主殿下嗅了梦甜香,会安安稳稳一直睡到明儿早上,主子身子沉,先歇一会儿吧。”
浅夕点点头,低问:“六影接应咱们的地方快到了么?”
芳怡握住浅夕微汗的手,轻松笑道:“主子,还要一会儿,他们上了官道会再兜个小圈儿,然后再换接头的马车!”
这是谨慎之举,浅夕没有再说什么,靠在软垫上,阖目养神。
角落里的丹姬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马车稳稳地急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