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卿像是没听到一般,精力依旧在手中的书上,神色忽喜忽悲,但是好半天都没有翻一页。原来他并没有在看书。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温暖的阳光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香、书香、墨香汇合的香味。
我眼前浮现一个的小女孩,小女孩被一堆孩子围在中间,大骂“野孩子真是坏,有娘生没爹爱……”小女孩生气地将那个叫得最凶的小男孩推到地上,那小男孩爬起了,推倒了小女孩,“野孩子就是没教养!”小女孩爬起来也不哭,凶巴巴地从一群小孩中跑了出去,找到一个没人的墙角哭了一会,后来擦擦眼泪,装作没事一样回家了,回到家她娘因为满身的土要打她,她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的视线慢慢有些模糊。
孟少卿此时突然抬起头来,抬头看了我一眼,看到是我似乎惊了一下,手里的书都掉在了桌上,他慌得站了起来,脸色有些讪讪,“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我没料到他此时会看到我,慌得低下头掩盖自己的情绪,“我……刚刚……来!”
他似乎也有些尴尬,沉默一会,笑道:“住的还习惯吗?”
我随便应了一句,“嗯!”
“吃的还习惯吗?”
“嗯!”
他笑笑,“那就好,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告诉我。”
我“哦”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禁骂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是豪情壮志要大干一番,怎么进来就胆怯了!不行,一定不能心软!
我吸了口气,挤出一丝假笑,指了指书桌上的一杆毛,“我想写写字可以吗?”
孟少卿听了忙不迭地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慌忙去摊开一张宣纸,取了松竹梅石砚替我研起了墨。他将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才对我招招手,“好了,你过来写吧!”
我走了过去,坐了下去拿起毛,在雪白的纸上,写了“一二三四五”几个字,一个个弯弯曲曲、东倒西歪,要多丑有多丑。
孟少卿在旁边看了看我写的字,并没有批评,反而笑道:“没关系,多写写就会写好了。来,我来教你吧!”
说着他走到我的身后,握着我的右手,手把手地写了一个“一”字,边写边道:“写字,首先杆必须正直不能歪斜,手要稳不要抖,心要静不要有杂念……”
然而此刻我的心事全然不在写字上,也没有听他说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握着我的手的苍老的手。
曾几何时,我曾那么渴望有一个父亲,在我受欺负的时候,他能挺身而出,在我的身后保护我。曾几何时,我曾希望,有一个父亲,能像一把大伞一样,在我的身后,为了我遮风霜雨雪。我的愿望,却在我已经不需要的时候实现了,是多么的讽刺。
我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惊喜和满足,他的呼吸似乎也急促了些,看样子不像故意假装,而是真的很高兴。
我心里不禁有些动摇,难道真的不是他吗?难道他是真的知道错了,想要弥补我吗?
不,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原谅,你不能心软,你忘了这些年娘受的苦了吗?仅仅给你一个好脸色,就忘了吗?
我的心慢慢地冷了下来。将手猛地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我不用你教,我自己写!”
孟少卿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走开了几步,“好,你自己写!”
我想了想,又写几个字:桥现柳荫处,烟绕绿水间。
孟少卿看到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这句诗?”
果然和他有关系。心里忽然有些害怕,娘你为什么会记得呢,为什么要逼我识字呢。你难道?不,一定是我想多了。
我垂了垂眼眸,道:“是我娘告诉了我的。”
孟少卿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她居然还记得。我记得那个时候,那是我们第一次来到腾城……”说着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我心里冷笑,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你不觉惭愧吗?
我不再犹豫,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我的手悄悄地伸了过去,装作不小的样子,将砚台碰到了地上,砚台摔在石板上,摔成了两半。好遗憾,这个质量太好,居然只摔成了两半。
墨洒了一摊,我装作吓坏了样子,“我不是故意的!”惊慌失措地弯下腰就去捡摔坏的砚台,在捡的时候,故意将手在墨里使劲沾了沾,弄着满手都是黑黑的墨。
孟少卿看了一眼砚台,“不要紧,不要紧!你不要捡,放在那里就好。”边说着边将我拉了起来。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不停地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说着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衣服上,又抹了他一身。我更害怕了,大叫着后退两步,“我真不是故意的!”
孟少卿看看自己的衣服,笑道:“没事,没事!别害怕!”
我像是吓坏了,踉跄地退了几步,一不小心后背撞上了墙,我惊慌地转过身去,一双乌黑的手正好按到了那幅《游春图》上,画上立刻多了一双乌黑的手掌印。我更慌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怎么办?怎么办?”
说着吓得想要手去抹掉画上的手掌印,结果越抹越多,我惊叫一声,“怎么会这样?”
孟少卿将我拉了开了,心疼地看了一眼那幅画,对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