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叶初雨再次站在了勤政殿后殿的书房中。(..网首发)她微垂着头,无声地感受着端坐于自己正前方的中年男人施放出的威压。
二人都没有说话,一坐一站,对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室内仿佛只能听见鎏金麒麟纹三足香鼎内香饵燃烧滚落的声音。
皇帝握着座椅扶手,虚虚摩挲了几下,锋锐的目光一寸寸打量着眼前这个正当妙龄却屡历不凡的少女。身姿笔直目光平静,从肩颈到手脚无一处不恪守宫礼,也无一处不散发着殊异自信的气息。
“叶初雨,你可知罪?”他终于按捺不住,沉声发问,带着久居上位者历久经年的厚重积威。
叶初雨微微抬头,清丽的面孔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如碎玉铿锵,“臣女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忍不住在心底暗叹了一声:叶司雍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善事,这辈子才能生出这样三个别有风华的女儿。
“你随驾出关,却擅自离开,其罪一;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扰乱军纪,其罪二;行刺皇子,居心不良,其罪三。件件证据确凿,你还敢否认?”
莲青色裙摆一舒,水波纹一样的流光澹澹迤逦开来。叶初雨不慌不忙地跪了下去,“还请陛下听臣女自辩。其一,臣女并非擅自离开,只是被他人蒙骗,所以才推后了伴驾回京的日期;其二,臣女确是混入军营不假,但我朝律例并未言明此举是否有罪,该如何量刑,况且臣女不但没有扰乱军纪,甚至还在追剿元蒙叛逆中立功,如果陛下一定要追究此罪,还请允许臣女功过相抵;其三,九皇子遇刺时臣女尚在天门关外,绝无日行千里之术赶到上京。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臣女也觉得新鲜,世间居然还有长相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还请陛下明鉴。”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条理清晰的自辩,让皇帝本就不太强烈的火气又消了几分。这个叶家的丫头虽然行事太过随性妄为了些,可这段日子立下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如果没有她,或许北苍还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打败博铁尔王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留下一个毫无威胁的阿塔娜公主和一个如丧家之犬般逃窜的王子元朗。武安侯的密折上也提到,是她无意中发现了荣英私自来到西北边城,并与总督宋兴仁勾结作乱的情况,这才能让他们早有准备,让西北不至于骤然失守,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至于刺杀一事……先有叶相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自跪于勤政殿外请罪,后有萧离苏醒后的主动背书,他自己其实也是不太相信的。不过既然出了这样的李鬼事件,皇帝正好可以此为契机,将朝政大权再度收拢回自己手中。
“诡辩!”皇帝叱了一句,但从他的语气中就能判断出这并非是真,“起来说话吧。”
叶初雨立刻规规矩矩起身,心底长出了一口气,看来皇帝这一关算是过了。
“安仁太夫人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祖母日前已然康复。但毕竟年岁已高,连番病痛折磨月余后,还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间。”趁着气氛缓和了,叶初雨又故意得寸进尺地试探着皇帝的底线,“陛下,要不您还是收回赐给许千的那五十亩田,换成给臣女祖母的补药行不行?”
皇帝佯怒瞪了她一眼,“知不知道一棵两百年的人参能换多少亩地?你那点赏赐都不够换一根参须的!”
“那就不换了。”叶初雨反应极快,笑眯眯地恭维道,“陛下直接送我几棵吧,您春秋鼎盛,身体康健,几十年内都用不上这些东西的。”
一直侍立在皇帝身后装隐形人的吴公公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叶三小姐还真会顺杆爬,刚才还被陛下指出一堆罪名,这么一会儿就开始讨价还价要东西了。
明知是拍马屁,可架不住有人喜欢啊。皇帝颇为自得地捋须一笑,朝着吴公公大度一挥手,“一会儿带她去内库,把去年御贡的山参和血燕拿出来给相府送去。”又示威地看着叶初雨道,“这是朕赏给太夫人的,可不是你的孝心。”
“陛下。体恤,是臣女一家的荣幸。”能刮到油水就是好的,叶初雨才不在意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呢,说起这些感恩戴德的套话完全无压力。
“你回上京的时候,正阳郡主已经以身殉国了?”皇帝话音一转,又问起了叶云娆的下落。
“正是。”叶初雨立刻摆出一张肃穆脸,“郡主本是为了维系北苍与草原的和平才自请出关和亲的,自然代表了我朝的气节,虽是逆贼元朗之妻,更是北苍郡主。我朝与草原正式决裂开战后,她试图刺杀元朗,却不幸被识破,故而自尽明志。”
“家姐从小读书守礼,恪守《女训》《女诫》,臣女幼时常受她教诲:‘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家姐虽是女儿身,却比如宋兴仁之流的不忠不义者更令人敬佩啊!”
她语气一叠三叹,十分具有煽动性,按她的形容,叶云娆简直可以被拉去评选感动北苍十大人物,顺便再挣座忠孝牌坊了。
这是叶家上下早已商量好的对外说辞,就连武安侯和梁铭远等姻亲也帮忙掩住了元朗逃跑的真相。不然叶云娆要是真背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叶家上下才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说实话,那就只能把她往高大上伟光正来形容了。叶初雨虽然暗爽着叶云娆这下算是彻底被销户口了,但还是被自己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