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少羽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奔向内间的书案,将摆在最上面的一本脉案抽了出来,飞快翻动着。
“乌头、芜花、玄参……”他反复将药方上写的药材和自己从药渣中尝出来的比对,“这方子里怎么还能有甘草和半夏呢?抓药的人一定是弄错了,这可合了‘十八反’啊!”
钱孟瑾连忙追问:“初雨已经喝了这药,会不会有事?”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梅少羽的神情会如此慌乱,简直与他平日从从容容的态度大相径庭。
这个十八反到底是什么东西?大不了让初雨再喝几副解药不就行了?
梅少羽唇色惨白,微微翕动了两下,艰难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上次去给叶初雨诊脉,就感觉到她身体里似乎有一道十分邪恶的“气”在经脉间流走,甚至还试图侵入叶初雨的心脉和脑经。
梅少羽想不通这股邪气是怎么出现的,可他却基本能肯定,许千澜的那瓶药就是诱因之一。
或许叶初雨原本还并不知道自己体内这股邪气的存在,但那天她救人心切,不管不顾地吃了大半瓶能将自己的精力发挥到极致的秘药,也把邪气引了出来。
再一联想叶初雨和那个神秘的前朝公主之间的联系,梅少羽也只能将这些都归咎于颜歌身上。
所以他才会说,许千澜这瓶药,别人能吃而她不能吃。
梅少羽这一次给叶初雨开的方子,是他冒险使出的一道奇招想要利用这几种药性的不同作用,想办法将那股邪气疏导分散,再不动声色地导引出她体外。
本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今天叶初雨的药不光被人换了,而且还合上了那最致命的十八反。
如果把那道邪气比喻成一个难缠的悍匪,那么梅少羽原始的药方就相当于好不容易取得悍匪信任的卧底,而就在他准备将这个悍匪引入官军的包围圈时,突然有人认出了卧底的身份。
而悍匪一旦发现自己被骗,极致的愤怒下,他又会做出什么事呢?
梅少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那天从燕灵那里探听到的第一手消息。
燕灵说,叶初雨为了救出左青棠,把千机门的秘药当成糖丸似的使劲吃,到最后整个人似乎都不受控制了。
燕灵还说,那天的叶初雨,浑身上下散发的杀气简直令人胆寒。杀起人来绝不手软,对上晋三羊时居然都能占少许上风。
而现在,叶初雨就在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随时随地都会陷入比这更可怕的境地中。
这一次,她恐怕是连一丝理智都不会保留了!
梅少羽打了个哆嗦,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赶紧找到初雨!”他咬着牙艰难出声,“否则一定会酿成大祸的……”
“她很快就要彻底失控了!”
“姑祖母,叶初雨的样子……好像不太对劲。”
梅子鹤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后观察着,就看到叶初雨脸上的表情已经没了那种悠闲自在,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了廊柱上。
她脸色苍白。梅子鹤甚至还能看清她袖口下微颤的指尖。
不知为何,梅子鹤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是……叶初雨那天在绿柳庄大开杀戒一样。
“天啊,她怎么敢?”梅子鹤想得入神,一时不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里可是皇宫大内,不是绿柳庄啊……”
太后绷起眉头看她:“小五,怎么了?”
梅子鹤轻咬下厨,踟蹰着要不要将绿柳庄发生过的事和盘托出。
“姑祖母,这个叶初雨疯起来……连鹤羽楼的头号高手都不是她的敌手。”梅子鹤凝重道,“我虽然换了她的药,可小七这个方子是全新的,我也说不准会有什么后果。”
“你的意思是,她今天就敢在这福寿宫里大开杀戒了?”
太后慢悠悠地问,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姑祖母……”梅子鹤劝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今天就这样过去……梅家上下,不能没有您啊。”
梅子鹤入宫前怎么都没想到,半生纵横朝堂,终于熬上这个位置的姑祖母,居然不惜以身做饵,也要将叶初雨踩得永无翻身之地……
“她不是想杀么?一会儿就让福寿宫的那帮奴才全都过去充数。
太后嘴角溢出一缕乖戾的笑意。
“去找淑妃过来小十那么不听话,她肯定也跟着操碎了心,就请她来陪哀家捡捡佛豆、听听经吧。”
乔总管今日接到了第二个任务依旧不是什么容易完成的事情。
宁淑妃?那可是宫里如今地位最高的嫔妃了,岂是那么容易就骗出来的?
乔总管望着不远处紧闭双眼靠在廊下的叶初雨,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听闻淑妃最近还在为十皇子的事情发愁成玉郡主可是左家小姐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想来若是淑妃娘娘能从她身上学到几招,或是叫得动叶初雨去十王府外瞧瞧,萧适一定不会不听她说话的!
乔总管一挥拂尘,喜滋滋地往前去了。
太后回身看了一眼跪坐在佛前的方嬷嬷,眼中闪过一抹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果决。
“子鹤,哀家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
她不声不响走到蒲团旁,开始拆自己头上那些华贵冰冷的首饰。
方嬷嬷也站起身来,这两个年龄相仿、身份却迥异的女人居然开始换起装来。
“是……”梅子鹤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