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和叶初雨告别,曼姨娘几乎是逃似地回了自己房间
彩月迎上来,发现她指尖一片冰凉:“姨娘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来?”
“不要!”曼姨娘立刻出声阻拦,声音里带了几分尖利,吓得彩月愣在了那里。
她定了定神,再开口时又是弱柳扶风般的软绵:“可能……刚刚在园子里吹着风了,扶我过去躺一会儿吧。”
彩月听话地点点头,搀着曼姨娘送到了床上,还替她将被角掖得严实:“园子里露水重,早间风也凉,姨娘先躺一会儿,我这就去让小厨房做碗姜汤来。”
曼姨娘双眼盯着头顶床帐出神,那些繁复艳丽的花纹似乎都成了一个个华丽而危险的漩涡,一步步引着她朝绝路走去。
她看了一会儿,心头惊惧不但没有消解,反而更加严重了。
昨夜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里都是叶初雨那张清丽却眼含杀气的面孔,和她平淡却直逼人心的声音。
“若被我查出真凶,必定将他,挫骨扬灰。”
这一夜耳边反反复复响彻此语,像是无数把细小尖利的刀子刺上她心口。
是以今天一大早想去园子里吹吹风,谁想……又遇上了她。
曼姨娘此刻又惊又怕,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叶初雨会突然提出让她绣帕子,而且还是她送去的那个图案?
难不成竹心已经告诉叶初雨帕子的来历了?难不成她已经查出上面的九鸾香了?
曼姨娘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若是叶初雨已经知道了她是杀死那些人的凶手,只怕刚刚在园子里已经动手了,不会还和她寒暄。
所以她要求自己绣的帕子……只是巧合?
曼姨娘恼怒地攥紧手指。
九鸾香的药性需要在接触人体一段时间后才能挥发出来。原本按照她的设想,竹心收下帕子后一定会先将它收起,等到叶初雨回来的时候再交给她。
而那条帕子的绣工十分精致,叶初雨很可能就会将它随身携带。只要她带了那条帕子,九鸾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在梦中死去。
为此她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在相府里动手杀人,就是想引叶初雨回来。可为什么那条帕子居然被竹心拿在手里?
曼姨娘可不认为竹心有认出九鸾香的本事,可到底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呢?
她烦躁地眨了几下眼睛,正好赶上彩月端着姜汤回来。
曼姨娘支起上身,就着彩月的手喝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辛辣姜汤,手心里似乎有了几分暖意。
她突然对彩月道:“把我的绣线和那匹云绫拿出来。”
彩月不解:“姨娘想做什么?”
那匹云绫可是大公子偷偷送来的,据说极为珍贵,是南边的一个大商人送来相府孝敬的,连程氏房里都没有。
曼姨娘不紧不慢道:“早上在园子里遇上了三小姐,我答应要给她绣一条帕子。”
彩月脚步迟疑:“那也用不上云绫吧……”
这么珍贵的料子,哪怕是姨娘自己用来做衣裳也好啊,做帕子岂不是浪费了?
她还试图劝说曼姨娘打消这个念头:“奴婢记得柜子里还有几尺松江丝绵,正好能拿来裁几条帕子。若是用了云绫,恐怕做衣裳就不够了……”
曼姨娘摇摇头:“我自有主张,你拿来便是。”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彩月一头雾水,满脸惋惜和不赞成的表情,却还是去暖阁里取针线和云绫了。
曼姨娘柔婉的面容上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叶初雨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她极有可能已经怀疑上自己了,所以才会故意用这条帕子来试探她。
既然如此,她必定要做得让叶初雨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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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叶初雨出府去了上京报馆。
一楼外墙上隐约还有黑灰色的烟熏痕迹,房间里也少了几张桌子,可依旧有工人在里面忙碌着。
昨夜的偷袭,对方似乎只是想毁掉上京报馆的印版,可惜那些东西早就被管事牢牢锁了起来,并没有受什么损失。
见她到来,工人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朝她问好:“叶小姐。”语气里一半仰慕一半感激。
叶初雨给工人们制定的薪酬福利十分丰盛,凡是能在上京报馆成为正式雇佣工的人,支领的工钱和奖金都足够应付一大家子的生计了。
另一个东家钱孟瑾虽然也算是乐善好施,可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不会像叶初雨这般为人考虑。
叶初雨虽然不常待在报馆里,可大家都知道她才是报馆的灵魂人物,没有她也就没有这份精彩丰富家喻户晓的报纸,更不用说那些因为连载了话本故事而骤然走红的年轻才子们了。
叶初雨朝他们点点头,脸上却不见了往日笑意,只表情平淡地扫过角落里几处无法遮掩的狼藉痕迹,随即抬步缓缓上楼。
她走后,工人们悄声议论:“叶小姐今天心情不大好?”
“也是,报馆突然失火,恐怕她还在担心损失呢。”
事发时已是深夜,所以钱孟瑾很容易控制住局面,今早只告诉他们是不慎失火。
“瞎说,你什么时候见叶小姐在乎过银钱了?我看她一定是还有别的事情要操心呢。”
“莫不是报纸上的内容出了问题,所以叶小姐来楼上兴师问罪了?”
叶初雨将那些猜测议论都抛在身后,不紧不慢上了二楼。
方仲然第一个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