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政三十余年,本来他已经拥有了一个良好的局面--内阁设立了,最喜爱最亏欠的儿子入主东宫了,连占了他的后位那么多年的那个女人也被幽禁了。可偏偏也是曾被他寄予厚望的萧扬,居然选在万寿节前一日起兵!
怒极气极之下,皇帝决不允许这些挑衅他皇权至高威严的人继续活下去,哪怕是他的亲生骨血,也绝不能忤逆他分毫……
萧离合上奏本,目光遥遥望向皇城外阴沉沉的天空。
初雨,这一次,我必定让你清清白白踏回这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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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铭远手持盖了东宫印信的调令,于七日前点兵三千,星夜驱驰奔赴琼州。
离城门还有三十里时,他一眼就看见了驿站前那道熟悉的清丽身影,不知怎地鼻子一酸,又重重扬起马鞭。
“初雨,你怎么在这里?”
他翻身下马,压抑着心中激荡情绪,故作平静问道。
数月未见,她似乎又长高了些,整个人如同飘在春风里的青嫩柳条,纤长柔软。脸上泛着些许苍白之色,巴掌大的小脸上下颌越发尖尖。
他有些意外地发现,表妹竟是一身男装打扮,不解地在她身上扫了几眼。
叶初雨毫不在乎地一挽袖子:“动手方便。”往身后一指:“这驿站的人是替萧扬盯梢的,我昨夜就将驿丞几人打晕关起来了,就等着你们来了。”
梁铭远虽然一直知道自家表妹彪悍,可如今身后还站着几个武安侯派来的副将,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放倒了一个驿站的人……这样不太好吧……
那几个副将已经从最初的惊骇恢复过来了--临行前武安侯就叮嘱过,别看这位女扮男装的成玉郡主还是朝廷在案通缉犯,可很快就要翻身当家做主了。不光如此,更要他们牢牢记住,有事听她的。
人家手里可是直接掐着和太子联系的渠道呢,看你一个顺眼,说不定就拔擢进军队高层了,不好好表现怎么行?
是以几位副将眼观鼻鼻观心站好,身板挺得溜直,随时等候叶初雨召唤。
“城中情况如何?”梁铭远咳了两声,总算没忘了这事。
他知道大军已经随萧扬直奔上京去了,此时琼州守备空虚,正是西凉军攻入的好时机。
叶初雨道:“燕灵和燕珩被我派进去执行‘斩首行动’了,咱们就等城门大开以后,光明正大进去。”
“‘斩首行动’?”梁铭远第一次听说这个新鲜词,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突然脸色一变:“不会是……”
叶初雨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让梁铭远和其他将领都齐齐打了个寒颤:“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从刺史往下,属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宰了再说。”
梁铭远:……他终于明白祖父为什么说“当断则断”了,这么凶残的表妹,他绝对吃不消的!
就连几个副将都把头垂得更低了,心中暗暗发誓有生之年绝对不要跟这位郡主作对,他们想要的是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而不是斩首呀……
叶初雨表情非常淡定:既然整个琼州都被梅家把持了,那辖领琼州的官员就是叛党,全砍了反倒干净。
当然,若是有那种始终出淤泥而不染宁死不肯变节的忠心臣子,她相信燕珩和燕灵也能分得出来。
在驿站守了一夜,随时防备着城中可能会出现的动乱,叶初雨如今也有些吃不消。引着梁铭远和几名副将进屋时,眼前一花,差点踉跄倒地,被时刻关注她一举一动的梁铭远眼疾手快地扶住。
“表妹小心。”梁铭远胆战心惊地虚扶着她手臂,生怕她一个脚下不稳,就将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震慑气氛毁掉了呀--没看那几个副将进屋之后连头也不敢抬了么。
于此同时,在琼州府衙大杀四方的燕珩和燕灵从左右两个方向汇合到了正门口,一人手提琼州刺史人头,一人手握东宫螭龙令牌,策马飞奔至城下,对城墙上守卫喊话:“琼州刺史心怀不轨,伙同梅家行谋逆不义之事,如今已经伏诛。尔等不知情者无罪,速速打开城门,迎西凉军入城生擒逆贼!”
燕灵高高举起令牌,金色螭龙在日光下狰狞欲飞。
“我等奉东宫之命前来平逆,还不快迎西凉军入城!”
守城将领早已倒戈梅家,见到那血淋淋的刺史头颅心中大骇。然而一想到被控制住的家小,还是壮着胆子回喊:“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假传圣谕!来人,放箭--”
命令还未下达,他就看见眼前出现一道疾风般的箭影,不断在视野中放大,伴随着“嗡--”的一声,正射进他眉心!
周围的守兵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们的长官如离了地的稻草人,整个人倒栽下了城门,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殷红的血四下流淌,在青石板路面上开出一朵惊心的花。
燕珩手中还保持着拉满弓弦的姿势,声音比面容更加冷峻:“若有违抗圣命者,便和他一个下场!”
上百守兵聚在城头,向下望着这一男一女。明明人数差异巨大,可守兵们仿佛都从这一对男女身后看到了千军万马。
日光再度穿云而出,照在兄妹二人浸透鲜血的黑色袍子上,就连绯羽的补子都越发鲜艳。
有人后知后觉地看见二人腰间的细窄弯刀,大喊出声:“是、是燕羽卫!”
无人不知的皇帝亲卫,这一身装束做不了假!
沉重的门轴开启声缓缓响起,厚重的城门被慢慢打开。
骏马跨过倒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