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大亮，钱孟瑾就匆匆出了钱家大门。
门房见惯了自家小公子整日笑眯眯的模样，却极少见到他这般严肃的神情，一时愣住，脑子竟没有转过弯儿来，意识到此刻的时辰。
一路穿街过巷，到了和钱府南辕北辙的西南方，叩开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门后的人眼神锐利，却在看清他的面容后敛了气息，悄无声息地将门掀开一条缝儿，将钱孟瑾迎了进去。
“容老板在这里？”钱孟瑾嘴里问着，脚下步子不停，直愣愣往院里冲去。
燕珩落后他一步，不急不缓的道：“后半夜接过来的，只怕这个时候还在休息。”指了一下前面那间厢房。
钱孟瑾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往旁边轻手轻脚挪了几步，顺着窗户掀开的一条缝往里看，只见容颜秀美的男子正静卧安眠，双手却还紧紧攥着被角，眉心也未曾展开。
是了，在那样腌臜的地方待了几日，又险些受到那样的侮辱，还能睡着就已是不易了。
钱孟瑾蹑着脚步又退了下来，问一直站在后面没上前的燕珩：“表哥还有什么打算？”
一早就来告诉他容秀的藏身之处，总不会只是为了让他看一眼吧？
燕珩却反问：“殿下想知道，您有什么打算。”
——
“你居然让楚欢和容秀联手毒死了淮阴侯世子？”宿醉过后的脑子还有些迷糊，叶初雨只皱着眉头看萧离：“淮阴侯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吗？你这不是……这不是逼他造反吗？”
如果他知道太子殿下处心积虑搞死了自己的儿子，还能把手里的长林军交出来？
可自己头天刚上门砸了一通，岂不是更会引起淮阴侯怀疑？叶初雨已经完全不明白，萧离为什么要把明晃晃的破绽给淮阴侯露出来。
“就算你想把长林军交到自己人手里，可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发难啊？”叶初雨揉着额角，努力梳理着事情前后的因果。“咱们在巴陵停留不了多久，去西夏还要途经蜀州，那可是淮阴侯的驻地，若是耽误了王太后的寿辰——”
萧离看她像只小松鼠似的满地踱来踱去，一副为他盘算的焦急模样，心下微暖，终于开口：“我根本没打算去给姨母贺寿，绊在蜀州，正好。”
叶初雨话音戛然而止，抬起头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呆了半天才问：“……为什么不去？那可是你亲姨母啊。”
萧离唇角一扯，略带讥讽的道：“在她眼里，只怕我不光是外甥，还是她手到擒来的女婿吧。”
就算是亲姨母，是母后的亲妹妹又如何？她居然敢利用自己女儿的相貌来算计他和父皇，那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反正备下的贺礼已经随着前头大部队往西夏去了，他因公事耽搁上几日，西夏方面也没什么可置喙的。
他没打道回府就不错了，还想要求他按时出现在寿宴上？
叶初雨瞬间了悟：萧离是不满西夏自以为是地想要掌控他的婚事吧？可是用惹怒淮阴侯作为拖延的理由……是不是太重大了点？
似乎是看出她的忧虑，萧离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放心，我筹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过程或许艰难了点，可绝不会有事的。”
似淮阴侯这般自恃有功的老牌勋贵，萧离是绝不会让他成为新朝臣子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该到了给新人让位的时候了。
淮阴侯府的动作极快，傍晚时分，世子暴毙、西南全境搜捕凶手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叶初雨和萧离正坐在一处用饭，她向四周望了望：“孟瑾呢？他今天出门了？”
萧离正慢条斯理地挽着衣袖，点头道：“淮阴侯府的人已经来了巴陵，我让他出去安置容秀和楚欢了。”
“楚欢？”叶初雨重复了一遍这个华丽辗转在唇舌间的名字，瞬间想起：“就是你说的那个楚家幸存下来的小儿子？他也被救出来了？”
听说他这两年在世子面前极为得脸，甚至能和世子同席宴客。
不知这份“体面”，是一个大好男儿用什么换来的……
银箸夹了一段菜心放入口中，还能咀嚼出一丝清苦味儿。叶初雨抬眸看他：“你打算给楚家翻案？”不然也不会特意去和楚欢接触吧。
萧离觑着她有些没精打采的脸色，夹了一箸鱼肉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孟瑾说他家厨子做的鱼向来鲜美，你尝尝。”
避重就轻……叶初雨执着地盯着他，一副非要问个明明白白的架势。
萧离被她灼灼目光紧盯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无奈又宠溺地看着眼前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他让她去砸了世子在巴陵置办的宅子，她不问原因就做了。如今也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他还有什么不能满足她的？
“淮阴侯偏居西南，自成一方，仗着手中十万长林军，越发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就算我将搜集到的罪证呈给父皇，也不可能将他在西南的势力一网打尽。”毕竟是盘踞多年的军侯，长林军中泰半中上层将领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忠心极难动摇。“所以我才要对他唯一的儿子下手，揭了他的逆鳞，逼他对我动手。”
叶初雨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可神情里还是带着一丝不满，不满他以身涉险。
他们此行轻车简从，拿什么和淮阴侯手里那十万大军拼？
独子被害，这头西南的老狮子会不会不管不顾地发疯，谁能说得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