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素没有想到对方竟会注意到这样一个旧香囊。这香囊其实是她未来得及送出的一个旧物。
知书和知画是同时陪伴在苏陌素身边的,因此对这香囊的来龙去脉,两人也都十分熟悉。
自忖小姐应该舍不得,知画便率先开口:“花大人是喜欢上面的图样吗,若不嫌弃,知画替您绣一个新的?”
观察到苏陌素的神色中并无不悦,知书便知道,自家小姐却是舍不得送出这香囊。为避免惹恼这位花大人,知书便替苏陌素解释道:“一来,这香囊已太旧了。二来,此物其实是小姐准备送给旧交的礼物。只是当日对方突然不辞而别,小姐根本没来得及送出去。”
“说起来,小姐那位旧交也同花大人一样,都是小姐的救命恩人。”知书先将高帽子替花清越带上。
苏陌素亦重新拿笔,想再写几句话。
花清越却制止了苏陌素的动作:“你的手伤极重。虽然我说过,你日后要多练习,才有可能完全复原。但此时还不适合过多劳累。”
花清越将那香囊抚平:“这香囊上的河灯很是别致,苏姑娘若是有心,等你痊愈后,再绣一个给我便是。”
他轻轻摩挲了一遍香囊上的河灯,八年前的情景在眼前一闪而过。
“苏姑娘,你身子本就孱弱,如今又连遭伤病,这些日子,你还是要多休息为好。”花清越将那香囊放下,又把桌上的香料尽数用帕子包好,收入怀中。
他行到门口,又回头再次叮嘱了一句:“虽然脚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也始终被射了一箭,还是要少站立。”
苏陌素点点头,她本是让知书扶着自己送花清越到院外。他既三番四次叮嘱,她便在门口像他行礼致谢。
不过花清越依然是训了一句:“下次我来,不必到门口。我径直来,径直走。你且多休息,才是替我省事。”
说完,他便仿佛被什么追一般,疾步走出了门。
见花清越走远了,知画才敢吐吐舌头说话:“这位花大人看上去好严厉。”
知书却不赞同:“花大人虽然话语严厉,却句句都是在为小姐好。只要小姐能好起来,他就是个钟馗脸,我也受得了。”
知画却捂嘴笑起来:“若是钟馗像花大人这般俊俏,恐怕就不是贴在门口镇邪了,而是要贴到月老庙口招桃花了。”
听知书和知画斗嘴,苏陌素心情也好起来。她一边倚在卧榻上,一边瞧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闹着。
许是真的伤了身子的缘故,苏陌素耳边犹还有着知书和知画的声音,人却是沉沉地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苏陌素似乎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她睁开眼,只见自己坐在一叶小舟之上,四周都是河水。她坐着小舟,顺着河水飘荡,周遭看不到一个人。
“素儿。素儿!”
苏陌素忙起身四处望去,可依然是一望无垠的水,别说人,就连只飞鸟都看不到。
“玖儿,玖儿!”
苏陌素心中一惊,她回过头,竟真的看到了母亲。她母亲一脸慈爱地走近,母亲的手格外柔软温暖。
母亲唤她:“素儿,素儿!”
苏陌素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母亲并不是王氏,而是变成了柳姨娘。
她伸手去摸柳姨娘,可却触摸到了一片冰凉。
“我走了。”
苏陌素猛然睁开眼,她张开嘴,无声地唤了句母亲!
“小姐,您做恶梦了吗?”
知画的声音在帘外传来。
苏陌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汗津津一片。方才那个梦,好生奇怪,又好生令人心惊。她的母亲变成了柳姨娘,更为让人难受的是,无论是王氏,还是柳姨娘,都在梦中离自己而去了。
苏陌素望着床上的木雕花纹,思绪有些飘远。母亲王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已经过世了。而柳姨娘,至少在前世的时候,她活得比自己还要长。
但今生,她重生到了苏陌素身上。前世没有丧命的婶娘柴氏早已化为了一培黄土。那么柳姨娘的命运,是不是也会随自己的重生而改变呢。
苏陌素有些担忧。
她记得,自己上次只是晚归,柳姨娘就趁所有人睡后,偷偷到自己院中来等自己归来。这一次,她已经伤病了近十天,为什么柳姨娘一个口讯都没有传来?
尽管花清越才叮嘱过,让苏陌素要少站立。可自寅时被梦境惊醒后,苏陌素就难以入眠。卯时才至,她便让知画扶着自己去一趟柳姨娘的院子。
如今天色都还未亮,其余人也不会看到自己吧?苏陌素想道。
原以为这个时辰,柳姨娘的院中定是漆黑一片。可令人意外的是,苏陌素清楚地见到柳姨娘的房中有烛火的剪影。
她正想让知画扶着自己上前一步,却听到有女人的咒骂的声音传来。几乎是下意识地,苏陌素便与知画先藏到了花坛背后。
“柳姨娘,你起来了吗?再不起来,大小姐可又要赏你鞭子了!”那婆子叉着腰站在柳姨娘的窗外,大声喊道。
柳姨娘房中的剪影明显更加匆忙:“好了,好了。”
只听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一身布艺的柳姨娘走了出来:“陈妈妈,我们这便走吧。”
那陈妈妈恩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在柳姨娘前面。她一边走路,还一边不住地训斥柳姨娘:“柳姨娘,昨日你可是害惨了我了。大小姐不是让你刷净桶吗,你根本没做完。害得我替你完成了,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