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晓婉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因为张昭已经推开了宫门。
面前是一个三层高的台阶,两边是精雕细磨、刻着各式珍禽异兽图案的护栏,再往下是一个巨大的香炉放在一个偌大的汉白玉广场上。
乔晓婉从前不知道多少次经过这里,可从来未像现在这样感觉陌生。
“主公怎么样了?”“张大人,太夫人怎么说?”几个文武大臣见宫门开了,立即围上来追问道。
张昭道:“各位大人,太夫人说主公的伤势不算严重,只是伤口处在左胸口的危险部位,所以在短期内需要静养调理,她老人家已经请了吴郡方圆百里的名医,想必过一段时间,主公就能痊愈。”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有的还松了一口气。乔晓婉看了张昭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表情轻松,暗想:他这样说,确实比太夫人的说法更让人相信。不过他说起谎来,眼珠都不转一下,这点我就不行。
只听张昭又道:“现在,主公正受伤卧床,可江东却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更何况,无花门匪徒一事还没有彻底的完结。太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和小乔姑娘处理善后事宜。列位大人,张昭现在想问一句,你们想不想为主公报仇?”
“想!”所有人都一齐喊,尤其是韩当、陈武等武将,更是咬牙切齿。
“那好,诸位听我号令,朱治朱大人,你即刻打开吴郡城门,宣布取消戒严,允许百姓上街。”张昭说道。
“啊?”“这……”几位将领都发懵了,尤其是朱治,他张着大了嘴,好像自己听错了似的。
“朱大人,还不接令?”张昭皱起眉头。
“是……是,朱治接令!”
张昭又道:“周泰将军,你引兵向北,曲阿、庐江一带军事,都归你节制。你记住,一定要注意北方的动静,加强防务,盯紧曹操。”
“周泰接令!”周泰双拳一抱,转身去了。
“黄盖将军,你带兵严守侯府,防止无花门再行偷袭。”
“是!”
“韩当将军、陈武将军,你们各带本部人马,巡视吴郡城,尤其要在城内的官驿、客栈、市集、酒馆等人口密集之处,加强安保,安抚民心。”
“遵命!”
乔晓婉看大家各自分头去了,低声问道:“张大人,此前吴郡一直紧闭城门,实施戒严,你现在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张昭道:“现在江东情况危急,内有无花门的困扰,外有曹操的威胁,若是两者合为一处,则江东就危险了。为今之计,我们决定不了曹操,却能间接地决定无花门。你想,无花门匪首宁风的计划现在可以说是成功了,他如今一定希望无花门的徒子徒孙们全身而退,我大开城门,取消戒严,并在吴郡加强巡视,就是让他们全部离开。只要无花门的大众都离开吴郡,我们内部危机便可以消除了。”
乔晓婉恍然大悟,微微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不是说要提姐夫报仇么?这不是放过无花门了么?”
“不!”张昭斩钉截铁地道,“现在我们为了避免内外交困,只能暂时放走他们,待来日江东政权稳定了,我们再算这笔帐不迟。小乔姑娘,报仇不在乎一朝一夕,而是在于最终的结果。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是这个意思了。”
“可是,张大人,曹操现在与袁绍正在官渡激战,我觉得他们现在无暇南顾,曹操一定不想腹背受敌。”乔晓婉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小乔姑娘,你冰雪聪明,所说之言一点也不错。只是现在是非常之秋,曹操老奸巨猾,诡计多端,我可不敢拿江东的前程冒险,只能防患于未然。曹操不来自然是好,若是他一旦来了,我们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乔晓婉明白了,张昭如此做,实是眼下求安保稳的万全之策,她不得不佩服地道:“有张大人在,江东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说得是心里话,甚至开始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像张昭一样处乱不惊,力挽狂澜。可张昭却叹道:“小乔姑娘,眼下的事我一点都不担心,我所担心的是……”他话说一半,忽然声音放低了许多,对乔晓婉耳语道,“我所担心的是主公的身后之事。”
“啊?”乔晓婉大吃一惊。她亲眼看到宁风一剑刺中孙策的胸口,又听宁风说,只要身中了他的剑,便再无活命的可能;接着,她从吴太夫人的言语态度中,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可是乔晓婉觉得,孙策是江东之主,是个大大的人物,在她的心里,大人物是不会轻易就死的,所以她虽然知道孙策的伤势严重,可绝对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去想……现在,她听张昭如此认真地说起,才忽然感觉到事情的可怕。
孙策会死么?一个堂堂的一方霸主,会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地死在刺客的手里?这怎么可能?
乔晓婉吓得浑身一阵颤抖,好像被推进了一个冰窖之中。她连连摇着头,惶恐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是你说的这样。”
张昭眼中含泪,低声道:“小乔姑娘,你一定要冷静,要小心隔墙有耳,误了大事。我与主公从一无所有开始……一兵一卒,一城一地,直到今天的霸业,这所有的所有,我都永生难忘。现在主公这个样子,我的心也一样悲痛,但是我必须要像没事一样,必须要做给别人去看。小乔姑娘啊,我们既然处在这个位置,就必须承载这份难以承受的重量,我希望你一定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