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白纸,从她的头顶飘下,落在水面上,覆盖住了她的倒影。渐渐的,纸张吸足了水,变成了透明色,渐渐的往水底下沉,而那一个个的铅字,在水面上变得鲜活起来,图片里的人,也好像活了过来。那一双温柔的眼,默默的注视着她。
“啊!”
“海芋”尖叫起来,抬起手,用力的拍向水面,水花四溅,水面上的那张脸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溅起的水花朝她扑过去,将她淋湿,模样更加的疯狂了。躲在暗处的下人们见到,吓了一跳,忙冲出来将她制住,怕她发狂伤到郁景灏。
“你们干什么!你们快放开我,我是郁太太,你们敢对我动手!看我不把你们全部赶出去!”
“海芋”剧烈的挣扎起来,疯得不成人样,但她不敢再回头看向那个水池。
“啊,快看!”一个胆小一点的下人见到水面上渐渐消失的红色,惊恐的看向她的手。“她的手!”
只见那只湿淋淋的手上,掌心血肉模糊,汩汩鲜血冒了出来,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落。刚才“海芋”用力的拍打,恰好打在了水池下的假山石上,石头磨破了她的皮肤,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双瞪大的眼睛一片狂乱。
“先生,太太……太太她怎么了?”老张壮了下胆子,看了一眼“海芋”,小声的问郁景灏。
“她不是太太。”郁景灏冰冷的眼看都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仿佛寒霜覆面的他径直从“海芋”的面前走过。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吭。
“你算计我!”
忽然,“海芋”对着郁景灏的背影,竭力的嘶吼着,“你算计我!”
郁景灏脚步一顿,目光更冷冽了一些,但他并未转身,直接走向了屋内。
这一天以后,下人们都没有看到郁景灏的人影,但来了几个人,将“疯了”的郁太太带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而那天以后,郁景灏都没有走出自己的书房,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郁君尚被人送到了宋云深那里,宋云深什么也没有说,照顾了他好几天。到了一个星期以后,她对着郁君尚道:“我们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郁君尚望着她说:“可以了吗?”
宋云深笑了笑说:“可以了。”
车子缓缓的在郁家的门前停下,老张夫妇看到她,顿时愁云惨雾的脸上,松了一口气,像是见到了救星。
“宋小姐……”
宋云深微笑着点了下头问道:“他在哪里?”
老张夫妇往书房的方向指了指说:“先生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牵着郁君尚的手,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走廊的光线昏暗,仿佛随着那个人的自我关闭,所有的光也都被他锁了起来。宋云深在那扇棕红色的门前站定,郁君尚抬起小脸,看了她一眼,宋云深笑了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曲起手指,敲了三下。
寂静的空气里,那三声来的突兀,也由于安静,显得特别的响亮。
三声以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安静。
宋云深伸出双手,用力的推了一下门。当那扇门推开,宽敞的书房内,没有烟酒的气息,只有淡淡的书墨香气,早晨的阳光从窗户落进来,里面仿佛抹上了一层金色。
郁景灏坐在正中央的皮沙发上,垂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郁君尚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红着眼睛跑过去,“爸爸……”
郁景灏的手指动了一下,缓缓的抬起头来,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下儿子的脑袋,对他笑了下,然后转过头,看向走进来的那个女人。
“来了?”
宋云深淡笑着说:“我估摸着,你该都处理完了。”
她说的处理完,包括对那个冒牌海芋的处置,也包括,他心里那个真正的海芋。
郁景灏伸手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揽进怀里。“都结束了……”
宋云深迎着阳光,细碎的光芒在她乌亮的眼睛里面跳跃,那张飞扬的脸,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金色,显得格外的温柔。
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
宋云深的目光慢慢的移过来,落到旁边的茶几上,上面放着一块样式非常古旧的怀表。每次她看到这块表的时候,都是打开的,上面嵌着一张海芋的照片。这栋郁宅,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属于那个女人的一张照片,一幅画像,唯有这里,有着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落。他不许任何人将这块怀表合上,也不许任何人来碰。
那是他心中的圣地。
她从没有为这件事而跟他生气,也没有因为“海芋”的回来而愤怒,因为她的一个一年,抵不过别人的七年,伤心,但不悲心。
他们各有各的原则,各有各丢不开的背负,所以才好聚好散,好散好聚。
她望着那块表,轻轻的笑了下,看向书房架子上,那些成堆的书。第一次,她走进这个地方,她以为那些书,都是郁景灏的,毕竟那是一个非常沉默古板但学识很深的男人,但当她有次翻开书架上的书,她才发现,不是的,那些书,属于一个女人。
每一本书,上面用炭笔画着一朵清新的海芋花,下面用清秀的字写着购买书的日期还有来自何处。那时,在她的脑海里,就只有四个字——温婉沉静。
有那样一个人,陪着他度过那些过去的岁月,有郁君尚这样可爱的孩子,她很羡慕,也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