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只是不信,看着我的眼神愈加冷淡。我看着他怒火中烧的样子,继续说道:“皇上都不肯听臣妾分辩一句么?”
太后此刻淡淡开口道:“皇帝,你先放开皇后。”
太后开口,萧琰少不得给几分面子,忍了怒气松开了我。我屈膝一拜,口中说道:“臣妾的哥哥统帅数万御林军,但是御林军并非善战之兵,如果没有近襄侯或是其他兵马为援,极容易陷于被动。臣妾自暄化前线而来,深知百姓处于战火中是怎样的苦痛,实在于心不忍,想要早些结束战事。”
太后颔首:“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很识大体。以往郭氏还在的时候,只会抱怨楚王野心勃勃,从未考虑过百姓生死。她还妄图皇后之位,真是痴心妄想。”
我轻轻道:“母后夸奖,儿臣愧不敢当。”
太后眼波一转,不疾不徐道:“皇后有心便可,至于是否出兵一事,需要由皇上来抉择,可由不得你干政。”
我忙道:“儿臣不敢干政。”
太后“嗯”了一声,又补上一句:“你也要懂得避嫌才是。”
我闻言淡然一笑,道:“儿臣光明磊落,无需避嫌。”
萧琰冷哼一声,不再肯看我。我思量片刻,走到他面前盈盈欠身,然后说道:“臣妾虽未女流不懂朝政,也无心干政,但是臣妾身为国母,又在西北住了许久深知那里情形,实在不得不多说一句。近襄侯若危矣,西北战事便已败了一半,太子他们也很难回归故国了。皇上当真不肯相救么?”
萧琰气急败坏:“朕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到底还要求多久?朕此刻发兵相助容易,可如果荆州兵卷土重来,白帝城难道要你来把守么?”
我闻言后退三步,再次郑重下拜,朗声道:“皇上若是担心此事,那大可不必。臣妾今早已经修书一封发至江南,请求臣妾父亲整兵襄助,平定楚王之乱。”
萧琰闻言不自觉的张大嘴巴,太后也是一惊,不自觉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朗朗道:“臣妾的父亲身为定国公,纵然已无官位在朝,但每年仍享朝廷爵位俸禄。如今家国有难,他岂能坐视。父亲在江南颇有些旧名,只要他振臂一呼,江南数州一定俯首听命。到时候可趁楚王不在奇袭荆州,楚王前后受敌,一定手忙脚乱。皇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皇上速下决断吧!”
萧琰恍恍惚惚:“皇后,你没骗朕?”
我黯了声音:“皇上到此刻,还不肯相信臣妾么?”
他忽而大喜,道:“有定国公襄助,楚王之乱一定能平。”
他喜得将我扶起,来回踱步,过了片刻神色又僵了下来:“你的二妹周晗是楚王妃,你父亲真的忍心攻打楚王?”
事情至此,他还有这么多的犹疑,还有那么多的不信任。我心内腻烦地厉害,几乎都要作呕,只忍着恶心道:“臣妾的母家世受皇恩,还分得清是非黑白。楚王谋逆是大不敬,臣妾的妹妹非但不劝却与之同流合污也一样不值得顾忌。”我顿了顿,抬眼直视他问道,“皇上疑心臣妾父亲,是否也疑心臣妾的哥哥会因为妹妹而倒戈,所以迟迟不肯援兵西北?”
他连忙摇头,道:“朕自然不会疑心。既然定国公肯相助,朕即刻召重臣入宫,商议战事。”
我道:“皇上慢走,太后这里臣妾会照顾好。”
他伸手想拍拍我的肩,却终究没有落手,只道:“皇后辛苦。”
萧琰走后,太后所居的宫室登时冷清下来。我转身看着这个平素精明犀利的女人眉眼里露出了些许疲倦,在眨眼间衰老的像个寻常老妇。
“太后要保重身体。”郑尚宫轻声开口。
太后晃了晃神,看着我问道:“你方才说你爹会来,可是认真的么?”
我拢了拢袖子,道:“父亲会竭力收拢江南各部,重兵压境钳制楚王。但是他未必会来白帝城,毕竟江南和白帝城相距太远。”
太后嘴角轻轻一扯,似乎是苦笑了一下。这大殿里的时光悄悄流逝,安静地有几分怕人。郑尚宫看了看天色,说天色不早要安置太后小憩,我正欲离开却听到太后唤我。
“皇后,你再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吧。”太后褪去了以往的强势,轻轻对我说道。
郑尚宫不安地看了我一眼,道:“太后,是该午睡的时候了。”
“哀家知道,你先出去吧。”太后吩咐道。
郑尚宫无法,只得出去。我挪动步子走到太后榻前,问道:“母后想同儿臣说什么?”
太后把手伸向我,示意我靠的更近。我犹豫一会儿,也伸手握住了太后的手。
十年了,太后再未拉过我的手。依锨得我大婚入宫的第二日清早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给我戴上了祖传的镯子,并拉着我的手笑道:“阿暄,真是个好孩子。”
那日也不过是貌合神离,随着贤妃和我的矛盾日深,随着我愈加了解眼前这个女人,我同她之间除了无尽无休的剑影刀光,再也没有了温情脉脉。
此刻,她拉住我的手,似乎是真心地问我:“皇后,你舅舅临终之前,可有什么话?”
我怔了怔,然后道:“舅舅说很想念我母亲,后悔没能再见见我母亲。”
“除了这个呢?”
“除了思念我母亲,就是想念我父亲了。舅舅说他们从小就认识,感情极好。可惜后来他到西北暄化驻守,一别近三十年,再未见过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