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大柱带着邱娘走了,平时热热闹闹的顾家大宅一时空荡了许多,父母丈夫都不在身边,怀孕期本就敏感的云裳情绪有些不定,具体发作在外表上就是很喜欢吃东西。
而且,她吃的东西种类都很奇怪,一会儿甜的,一会儿酸的,一会儿辣的,一天之内酸甜苦辣能尝个遍。好在顾宅里下人许多,不然光是一日三餐在天津卫和顾宅之间来来回回的跑路就能累死个人。
这天中午厂里无事,顾敏在家陪云裳和小黑豆吃饭。顾宅里暖气充裕,小黑豆快一岁大,穿着一身春秋天穿的薄衣服,倒也不冷,只是很不老实,乳母喂他喝粥他还驴蹄马跳的,一不小心就打翻了粥碗。
云裳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正是胃里难受吃不下去东西的时候,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硬塞的,这猛一看到眼前这幕,白花花的粥翻到在米黄色的羊绒地摊上,不知道牵动了哪根神经,突然就开始呕吐起来,直吐了个昏天暗地。
顾敏看她难受,心里也很难过,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扶住她的手,叫旁边的春杏:
“快,云裳又不舒服了,赶紧把方医生找来。”
因为云裳最近害喜害得厉害,顾宅里常常备了快马,一有异常,就有专人骑马到市区去请医生,而顾家诊金给得丰厚,所以医生也来的相当快。
然而害喜又不是得病,医生也拿不出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来,只能是尽量开一些安胎开胃的药,让云裳尽量过得舒服一些。
方医生诊断完毕,顾敏亲自把他送走,他行医二十多年,大门大户里也去得不少,有礼节的大家自然也不少,但是像顾敏这样的,亲自把医生送到门外的还从来没见过。
他一直都对顾家的情况很感兴趣,要说清末的贫民家庭里,父母双亡,单靠长姐支撑家业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像顾家这样的商界巨贾,全靠顾敏一个人支撑,那真的是了不起了。
而且据他所知,顾敏还是白手起家创办的家业,一个女子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那真的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在深入接触之后,他发现顾敏和他心中那些或性格古怪、阴沉,或柔婉、媚俗的女强人不同,这个女子,兼备了诚实、守矩、讲礼、温柔并且博学的全部美好性格。
因此,每次接触到顾敏的时候,他都在心中不免叹惋,这样一个完美的人,若是生为男子,该是一个如何完美的林下君子啊。
但是这些只是他的想象,和他不同,顾敏这时候主要担心的是云裳的身体问题。她的肚子有八个月大了,每次站起身来时都颤颤巍巍的,低下头来根本看不到脚面,很多时候顾敏都疑心她是怀了双胞胎,心里的担忧更是与日俱增。
宗才不在,被顾敏派去大连接手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要是这时候云裳在生育时出了三长两短,那顾敏真的就无法交代了。心里想着,她就把这样的担忧问了出来。
方医生笑笑,安慰顾敏:“顾小姐不用担心,我虽然主攻西医,但是中医的把脉功夫还是勉强过关的。苗夫人虽然肚子看起来吓人了一些,但是确实不是双胞,这点顾小姐可以放心。”
听他说的肯定,顾敏也就稍稍放下心来,说:“方医生谦虚了。单论医术,谁不知道您学贯中西,天津卫里也是数得着得。”
这点方医生颇有自信,顾敏的话听得他心里熨帖。只是看到顾敏眉目微蹙,脸含轻愁,就知道这位顾小姐还是有些担忧,他又耐心开导了些许,从西医的角度,交代顾敏少让云裳吃一些太过营养的东西,防止胎儿过大,造成生育时难产。
关于这一点,顾敏在现代时也稍微了解过一些,只是亲耳从方医生嘴里听说,就更加明确了一些,这让她对方医生的医术更加信服了。
两人并行走着,顾宅虽大,很快就到了尽头。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方医生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件,不好意思地说:
“顾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有一个朋友,她很想来拜访你。虽然非亲非故的有些唐突,但是你放心,绝对的正经人物,她夫家姓王,是世代为官的官宦人家。据她所说,还跟您有些交集呢。至于具体的事情,都写在这封信里了。
官宦人家?顾敏不解,官宦人家的夫人怎么会和她有交集呢?
她心里好奇,所以一回到办公室,就拿起锋利的纸刀拆开了信件。
信纸是上好的宣纸,顾敏拿在手上,隐隐约约能够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可以判断这是一个非常讲究的夫人。顾敏接着看下去,信纸上的簪花小楷写的工工整整,让顾敏看得非常舒服。
饷娴牟杷间,春杏派来的轮值小丫鬟待在里面躲懒,任谁都知道这里的主人顾小姐是一个很温和又体贴下人的人。特别是在工作的时候,她特别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站着,就连端茶送水的伙计,也都是自己做的,只是偶尔有事的时候才会需要下人跑跑腿。
“那个谁?”顾敏走到茶水间外面对坐在里面数数玩的小丫鬟说。家里的仆人太多了,很多时候顾敏都记不清楚到底谁叫什么名字。
“小姐,我是春桃。您有事请吩咐。”春桃站起来,两手交握按照春杏姐姐的交代放在前面,非常标准的礼仪小姐的站姿。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有些兴奋,她还是第一次接到小姐的任务呢。
“春桃?这个春杏,我们家里都快被弄成果园了。”
顾敏笑了笑,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