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一楼大厅里,顾敏宴请这位李校长吃饭。
在席间,顾敏从他口中了解到这位李校长全名李熙文,正像他的名字一样,他整个人文质彬彬的,从小就是一副弱质书生的样子。
他家三代为商,经营染坊事业,钱是不少,但是祖祖辈辈都是目不识丁的文盲,就特别想供养出一个读书做官的儿子,为此,他爹还特意娶了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做妻子。
果不其然,秀才的女儿生出来的儿子就是不一样,这孩子熙文从小就特别文静,特别坐得住,一看就和他的祖宗们不一样,像个读书的料子。
特别是那天他出生的时候,有一个算命的瞎子从门口路过,不知道是为了骗钱还是什么的,就给他算了一卦,说要是生个男孩,那最差也能做到宰辅。
这可把他爷爷给高兴坏了,宰辅啊,那可是一品大员!若是家里能出这样一个孩子,那真的祖坟上都冒了青烟儿,到地下见到老祖宗都有面儿啦呀!
所以,等他一出生,果然是个男孩儿,家里对他那是寄予厚望啊,一点生意的事情都不让他知道,什么算盘,账本,那是看都不能看一眼的,生怕孩子遗传了家里做生意的基因,移了性情不愿意看书。
六岁那年启蒙,家里就给请了当时能请到的最好的师傅来教他识字,结果一连三个老师都摆手不教了,无论李家给再多的钱财。
你猜是为什么,这孩子怎么都不能理解汉字的篇章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一个字他认识,合起来他就全不认识了。
这种“病”在现代看来就是有阅读障碍,天生的基因缺陷,没法改变。这种孩子,就算经过系统科学的训练,一般也只能达到正常孩子的一般水平。
但是清末的人可不知道啊,就以为是孩子不够努力,请不到师傅,就天天逼着他把四书五经颠来覆去得背。结果是,这种填鸭式的教学方法不仅没让孩子进步,反而让他从此对文字产生了畏惧,真的是一点圣人的文章都看不下去了。
那咋办呀?!
家里的人都傻眼了,这时候就连他爷爷都怀疑当时到他们家里的那个算命的瞎子是纯属来骗钱的了。毕竟,按照清朝人的观点,一个人不会读经书,就不会写文章,不会写文章,就考不了科举,考不了科举,就当不了大官。
什么一品宰辅,不会读书连个九品针尖儿官都做不了!
李熙文本来不是一个善谈的人,他也从来不爱跟任何一个人谈起他的人生经历。因为,在当时的清朝人看来,一个有志青年考不了科举,那简直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所以在他遇见的所有人里,就算最开明的人,也对他的遭遇或多或少得表示过同情。
李熙文从来不想要也不需要这种同情,尤其是他在留学了美国,见识更广以后。他开始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广阔,那些以天朝上国自居的清朝人又是多么的愚昧和无知。
更可悲的是,这些愚昧无知的井底之蛙居然还以愚昧无知为最大的骄傲,每当他从外国人口中听到这点,都会觉得整个心都揪成一团。
他最伟大,最历史悠久的祖国啊,相比较西方现代文明急剧发展现代文明,他的祖国已经沦落成茹毛饮血一般落后的存在。这怎么不让他痛心疾首,发自内心地想要去唤醒,去拯救那些依旧沉湎于过去辉煌历史的同胞呢。
他回国以后,就迫切希望能够运用学过的知识去报效国家,可是他的热情很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一个美国知名大学毕业的电力工程师,竟然不能在清朝找到任何工作。
最后只得到一个小学里面当校长,虽然薪资不错,但他要是为了钱,当时怎么不留在美国。他回国是为了利用自己的知识报效祖国的,不是为了挣钱的。
“你有阅读障碍,竟然还能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想必肯定在别的领域有过人之处吧。”
出乎意料的,对面坐的顾小姐竟然从这个角度上问他。没有同情,没有鄙视,只有单纯的,欣赏的,不带评价的看法。这样的提问对他来说,是一种相当新奇的体验。
面对着对面那双温柔中带着些许鼓励的眼神,李熙文觉得自己那种一直被压抑着的,想要倾诉的潮水彻底冲溃了堤坝,然后就是滔滔不绝的倾诉。
“是的。我虽然在文字阅读方面有障碍,但不知怎么的,却对数字特别敏感,后来在教会学校顺利毕业以后,就留学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对了,顾小姐,你知道爱迪生吗?”
“当然知道。”顾敏毫不迟疑地说:“爱迪生的鼎鼎大名,即使一百多年后也是家喻户晓的。”
顾敏这句话里有些奇怪,但是李熙文并没有发现。反而是一直坐在一旁的少卿听到了,他稍有疑惑地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转,但还是没有插话。因为,他也在沉浸于李熙文所讲的,那个从未见到的世界里。
他头一次发现,这个世界除了做官以外,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上大学,像李校长一样,成为一个让人敬佩的人。当然,姐姐也很值得他敬佩,因为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姐姐通通都知道,真是百科全书一样的人。少卿对顾敏的敬佩更加深厚了。
“顾小姐也知道爱迪生?!真是太好了,那你也肯定知道他是电灯的发明者了。他曾经到我们学校做过演讲,在我大一的时候,那时候我是一个数学系的学生,听了他的演讲我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