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虽暗沉沉地笼罩着顾家小院,但是前院库房里,却有明烛高烧,有明亮的烛光从窗户里透漏出来,在黑夜中指引着人前进。
万籁俱寂里,顾敏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举着灯笼,穿过后院的垂花门,走过暗影浮动的小花园,才来到前院库房门前。
库房毫不意外是挂了锁的,这让顾敏有些泄气,但是她不甘心地拿通红的灯笼往上一照,才发现锁眼并没有扣牢。
她心里一喜,先看了看库房对面杨老爷子住的屋子,黑漆漆的,十分安静,看来老爷子已经睡沉了,才放轻动作,跟做贼似得进了库房。
库房里,小伙计林桂生正躺在一个旧木箱上睡大觉,一本翻开的《算学启蒙》正盖在他的肚皮上。他睡得很沉,嘴角不时颤动着。
可突然,他大叫一声“谁!”,猛然从箱子上坐起,却不小心滚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摔得晕头昏脑的,回头一看,顾敏正举着灯笼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东家?”他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觉得屁股被摔成了几瓣,痛的不行,他使劲揉了揉眼才看到明亮的烛光下,顾敏的面容清丽绝伦,雪白的皮肤欺霜赛雪,如同玉做的人儿。
他心里“啪”的一声响起,像是断了一根很重要的弦,但细细究去,又如春风拂过湖面,静寂无痕,仿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当真叫年轻的他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敏看他从箱子上摔下来的样子颇为滑稽,捂着嘴清脆地笑出了一阵,才跟他说:“我听别的伙计说你背不出算盘口诀,被杨老爷子罚关禁闭,一天都没吃饭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哦,哦--”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躬了躬腰才说:“没事,东家,我能吃,又耐饿,以前没在东家这里做工的时候,三天不吃饭还能活蹦乱跳,饿上两顿也不妨事嘞!”
顾敏嗤了一声,道:“胡说,哪里有人能饿三天还活蹦乱跳呢?给你,这是吃的,这是盖的,你吃完之后再睡吧,别饿病了,我不好同林妈妈交代呢。”
桂生两手接过顾敏递过来的包袱,顾敏又接着说:“你别怨杨老爷子,他是为你好,你现在只是最低等的小跑堂,只有会打算盘,才能学着站柜,将来做掌柜的,多挣点钱,才能有出息。”
桂生点点头说:“东家,我知道嘞,掌柜的外冷内热,实际上最是和善不过了。”
顾敏看他又是如此,八面玲珑,当面应的爽快,背地里该不做还是不做,忍不住大姐姐风范儿一来,教训他:
“你既然知道掌柜的为你好,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学打算盘呢?别跟我说你学不会,我教少卿英语,你跟在旁边旁听了几课,就能说的溜溜熟,算盘口诀还能有英语难学?”
桂生挠挠头,犹豫得问:“东家,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废话,当然是听真话。”顾敏理所当然地说。
桂生狠狠心,直言不讳地说:“真话就是,学了英语,我能直接跟洋人们唠嗑、聊天,街面上的朋友见了都觉得我了不起,亮堂,是个人物。可是学了打算盘,我就只能在丈二八尺的柜台里转悠,不是个场面人该做的事情。”
顾敏噎住:“你这小子,真是和杨老爷子说的一样,一身江湖气!”
次日清晨,好不容易工厂和店面都进入正轨,顾敏就懒洋洋地赖在床上睡懒觉。
少卿吃完早饭,又在院子里遛了一圈,背了会儿书,还不见顾敏起床,就跑过来闹她。
一会儿跑过来问一趟:“姐姐,你怎么还没起啊,太阳都晒屁股啦!”顾敏翻过身接着睡。
一会儿他坐在顾敏的床沿儿边,故意大声地读着书。顾敏被吵的不行,把他摁倒在床上挠他痒痒,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闹到八九点钟,顾敏终于起床,不用说,今天上午的课又不用上了。顾敏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师决定给少卿再放假一天,开始对着镜子鼓捣今天的装扮。
前些日子在工厂忙的昏天暗地,整天都穿着工厂的白色橡胶制服,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时间,顾敏臭美的心思又起来了,翻箱倒柜地寻找今日的衣着。
随着美华盈利越来越多,顾敏的衣柜也成越来越充实的趋势,她先选了个玫红色的对襟旗袍,对着镜子看了看,问少卿:“觉得姐姐这件怎么样?”少卿摇摇头。
顾敏又把衣柜里各种红的,绿的,黄的都试了,少卿都摇头。反正今天也没事,顾敏也乐得配合这场换衣秀,把衣柜里所有颜色的衣服都试了个遍,到最后,少卿才点点头说:“姐姐穿这件最好看。”
顾敏对着一人高的穿衣镜看了看,这是件白底碎花的洋装百褶裙,遍布全身的樱花让素雅的裙子增添了些许浪漫气息,高腰收腹的设计让顾敏的身材更加纤细。
确是一件非常漂亮的裙子,就是穿到外面就太打眼。不过,顾敏臭美地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心想,反正今日也不打算出门,就在家里臭美一下也好。
然而,事与愿违,到了半晌,杨老爷子和林妈妈急急来问顾敏:“东家,你今天有没有见过桂生?”
“桂生怎么了?”顾敏想起昨天晚上难得坦诚的桂生,心里涌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林妈妈急得直喘气说:“东家,桂生不见了!”
顾敏大惊:“怎么会不见了?不会出事了吧?”
杨老爷子看了一眼林妈妈,欲言又止,顾敏看到了忙问:“老爷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