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生--”
火车站里,顾敏追着前面的小个子,边跑边喊,桂生却如同一尾活鱼一般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离顾敏越来越远。
不行,要追不上了!顾敏加快步子,气喘如牛,急速地奔跑着,定要把这个淘气的翘家孩子抓到不可。
听到声音,低着头正看报纸的映霞反射性得抬起头来,却与顾敏撞个正着,怔然间,只听见“叮--”的一声,银色的发簪撞上车站明净发亮的大理石地面。
束发的簪子落地,乌发如瀑,翻滚着垂落在顾敏肩头,好像崴到脚了,顾敏坐在地上呻、吟了一声,再抬头看时,已经连桂生的一片衣角都不找见了。
“姑娘,你没事吧?”映霞紧赶两步上前,伸出手来,想把顾敏扶起,手伸到半空又有些迟疑,大庭广众下,男女之间互相牵手,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顾敏已经伸手握住了他,葱白纤弱的小手与他的手握在一处,映霞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黑了?
顾敏扶着他的手快速站起,往前跑了两步又摔在地上,映霞顾不得多想,上前扶住顾敏的肩膀,忙问她:“小姐,你是不是扭到脚了?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顾敏再次扶着他站起,却感到脚腕处一阵阵钻心的痛,她生气地捶了自己一下,恨自己早上为了搭配这条洋装百褶裙,穿了一双高跟鞋子,怎么跑都跑不快。
“小姐,哎呀,你怎么啦!”说话间林妈已经跑了过来,还呼哧呼哧的,到底年纪大了,跑不动了,落在了顾敏的后面。
“林妈!快来!”顾敏紧抓映霞的手松开,转而抓住林妈的两手,着急地说:“我猜的不错,桂生他确实跑到火车站来了,他朝那边去了!”
林妈被顾敏一把推开,往前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过来扶住顾敏说:“算啦,不孝顺的儿子,不要也罢!”伸手抹了两把泪。
顾敏听到火车开动时震天的隆隆声,顺着林妈的肩膀往后看,车站的进站口已经空无一人,透明的玻璃窗外面,喷着黑烟的火车头慢吞吞地开走了。
火车已经开了,不管桂生有没有坐上火车,都不可能再找到他。
顾敏被林妈搀扶着,上了马车,远去了。
映霞弯腰在地上捡起一枚银色的发簪,上面镶嵌着几朵粉红色的樱花,与银色的发簪颜色相称,正显得淡素可爱。
恰如其人。
美人儿已经走了,映霞的三个跟班儿看二少爷还在发愣,个个偷笑,你推我我推你,互相都让对方来叫少爷。最后三个人猜拳,输了的人耷了着肩膀跑过来,远远地对映霞说:“二少爷,人儿都走的没影了,咱们也该走了吧?”
被打断了思绪,映霞拿发簪照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又怜惜地拿了回来看了一下说:“哎呀,都被弄脏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的帕子,细细地擦干净了,才小心得用帕子包着,放到怀里。
末了,还不忘在胸口摸了摸,确认下簪子的存在感,才昂首阔步,状若无事的,带着几个伴当儿,离开了依旧熙熙攘攘的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流如织,来来去去,匆匆忙忙。
顾敏走后,车站里的一个角落里,行李山里面钻出个小个子,他往四周环视了一圈,发现顾敏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涌上来一股说不上来的惆怅之意,在心里缠缠绕绕的理不清头绪。
“桂生哥,你真行啊!有那么漂亮的娘们来追你,你还跑什么跑,要我,我就直接把她摁地上办了,然后,嘿嘿,她那万贯家财不都是我的啦!”旁边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子流着口水说。
“滚!”林桂生把他推到地上,踹他几脚,骂他:“我们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小黑连连求饶,下了很多保证,桂生才停下手,扭头离开了火车站。
“哎,桂生哥,你怎么走啦!咱们不是要坐火车去山西淘金嘛!”小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不去了,我想好了,淘金能有什么大出息,就算淘到了狗头金也不过是个土财主,要想出头,咱还得去大上海,那里才是真正的十里洋场,那里咱们才能混出个人样儿来!”
多少人来了又走了,多少人走了又来了。
那日以后,又过了几天,顾敏打发出去寻人的伙计渐渐都回来了,一个也没找到桂生。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没得到消息的林妈妈眼窝越来越下陷,眼神里的光芒没了,渐渐有些了无生机,一病不起。
顾敏拎了东西到家里去看她,见她形容憔悴,本来就白了一半的头发这几天全都白了,一夜间老了十几岁,看起来好像七八十岁的老妪,可她才四十多岁呀!
顾敏把手里的东西交到侍立着的春杏手里,握住她的手羞愧地说:“林妈妈,都怪我不好,那天晚上我要不去看他,他说不定也不会走,就算要走,门从外面插着,他也不会趁着夜色跑掉--”
林妈妈摇摇头,想挣扎着坐起却不能,只得躺着说:“怎么能怪小姐,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他从小就性子野,就爱听武林好汉的评书,喜欢交朋友,最爱做什么场面事。野狼怎么也训不成家猫,他早晚都是要走的。”
顾敏看林妈妈咳得厉害,接着说:“林妈妈,你放心,我会一直派人去找的,早晚都把他给您叫回来。”
林妈妈看了顾敏一眼,大颗大颗的泪从干枯如树皮一样的老脸上落下来,紧握住顾敏的手说:“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