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辰才踏入殿内,便有一股暖暖的檀香味扑鼻而来,到了西暖阁,见老祖宗正在花团锦簇中忙碌着。
这样冷的冬日,这西暖阁内却百花盛放堪比暖春,老祖宗回头看见她慈和一笑,清辰正要行礼,就听太皇太后吩咐道:“你身子笨重就不必多礼了,快去给皇后搬个锦凳来。”
王嬷嬷在她身后放了个明黄色软垫的锦凳,清辰笑道:“有劳嬷嬷了,不过臣妾也想活动活动手脚,总这样坐着躺着的,实在难受的紧。”
太皇太后摘下一朵杜鹃戴在她鬓边,打量了几眼,点头道:“真好看,还是年轻好啊,人比花娇,就算素面朝天也是好看的。你这丫头也是,冰天雪地的,外面的风多凉,你就非得要亲自跑一趟,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
清辰望着满屋子的花草,嗅着浓郁的花香,心情舒畅的含笑道:“臣妾自打接了这协理六宫的重担,就脱不开身,不能时常伺候在老祖宗跟前了,总想过来给老祖宗请安,可又走不开。
如今有孕得以偷闲,就想多到老祖宗这边走走。这大殿里的檀香和花香,臣妾闻到了,总觉得心里宁静而又欢喜,阖宫里,臣妾就只有在老祖宗这里才会这样舒适。”
“你觉得心里舒坦就好,孕妇情绪安稳了,腹中的孩子才能安好,只是你如今身子重,就不要动手了,站在一边看也一样。”老祖宗说着,便又拿起剪刀,去修剪一盆茶花的枯枝败叶。
清辰端着铜盘在一旁伺候着,边跟太皇太后聊家常的说:“老祖宗可是咱们大乾最有福气的人了,臣妾若是能有那么一天,也跟老祖宗这样不理外事,只管放心的打理眼前的花花草草,心境平和,没有半点烦恼,那该多好。”
太皇太后并未回头,语气却沉了几分,语重心长道:“老祖宗之所以能够如此享清福,都是你和珺儿的功劳。这天下交到皇上手里我放心,这后宫由你来掌管我也放心,这福气是你们给的,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就是你们最大的孝心了。
倘若后宫风波不断,片刻也不得安宁,皇上如何能安心朝政?皇后不贤,前朝后宫就皆会是非不断,搞不好还会像太后一样动摇大乾的根基,如此,老祖宗我哪还有清福可享?”
清辰温然道:“老祖宗谬赞了,臣妾不敢当。掬育众子,和睦嫔妃,本就是身为皇后该做的事情,臣妾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掬育众子是你身为皇后必须要做的,因为这后宫所有的孩子都是你的,但是和睦嫔妃却不必苛求。”老祖宗转身对上她的眸子,一字字郑重道:“没有子嗣的嫔妃,且位分还在三品以下的,死后甚至没有资格享受皇家祭祀的香火,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清辰微微一怔,心里没底,望着老祖宗严厉的目光,哑然无语。
见她这茫然的样子,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剪刀,擦了把手,坐在一旁的檀木雕花扶手椅上,沉声道:“那是因为皇帝的嫔妃太多了,无足轻重的人,无需也没有资格享受后世子孙的祭拜。后宫需要的是一个对子嗣宽仁慈爱,但是却不见得是对嫔妃仁慈的皇后,我说这话的意思你懂吗?”
清辰脸色有些不好,心底微微发凉,她知道经过几十年的政治生涯和后宫人情冷暖的打磨,老祖宗其实是个心地极为冷硬的人。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从大乾的利益出发,甚至骨肉亲情也是一样。
她也许不是不疼爱后辈子孙,但是这种疼爱却是建立在威胁不到皇权,且没有逆反之心,能够对大乾对皇上忠心不二的基础上的。
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能明白,老祖宗究竟想要说什么。
太皇太后呷了口茶,示意她坐下来,又继续说道:“后宫嫔妃无数,那些没有子嗣,且又喜欢闹事之人,皇后不必姑息纵容。
大乾祖制,三年一选秀,没有了她们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有更好的补进来,但是皇后却只有一个,老祖宗看重的就是你对众皇子的这份宽爱之心。
所以只要你能替皇上呵护皇嗣,老祖宗不在意你用何种手段去对付嫔妃。人无完人,后宫之中,皇后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足以配母仪天下了。至于嫔妃吗,太宽纵她们,就会让一些人生出僭越是非之心,皇后手段凌厉一些震慑住她们,也不是什么坏事。”
清辰明白了,老祖宗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在告诉她,作为皇后,她就算有了嫡子,但是以后也绝不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而不管其他的皇子,甚至出手加害。
只要她守住这个底线,老祖宗就能容的下她,其他事情,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去母留子也是可以的。
清辰心下凉凉的,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话太过残忍,皇嗣是大乾的基础诚然重要,可嫔妃的性命就那么贱如草芥吗?可再转念一想,那些人自作孽手段狠毒的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似乎也不值得可怜。
微微抽了口冷气,清辰心情复杂的僵硬笑道:“稚子无辜,身为嫡母,怎能不一视同仁?择贤君当政大乾才能百世不衰,不管将来哪位皇子继承大统,臣妾都不会有异议,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便是。”
太皇太后赞许点头,“是啊,不管将来谁继位,你都是母后皇太后,尊贵无比,谁也越不过你去。”
话说到这里老祖宗也算是目的达到了,太皇太后又和她闲聊了一会,说了些无关要紧的话,怕她累着,便令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