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在她对面坐了,默然望着她思量许久才问:“还是想离开吗?真的不能忘记那个人吗?”
清辰没有抬头,只是停了手中的笔,轻声道:“延我于琼居,加我妃子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不在于我心里有谁,而是我在此生存不下去,这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云枫又问:“皇上他心里其实是有你的,你就不能试着去接受他吗?”
清辰淡淡一笑,那笑在嘴边看上去那么凉薄,“皇上之前都不记得我是谁,你又何必拿这种话来哄我?云枫,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抓的那只野兔,锦秀说要你放了它,可你非得要把它养在竹笼里,不过十来天,那兔子就死了。”
云枫顿了顿说:“野兔不同家兔,没受过拘束气性大,十之八九是养不活的,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清辰垂目黯然道:“我觉得我如今就像是那只兔子,被人圈养起来,说不定哪天就会……”
“不许胡说!”云枫见她说的哀伤,忙打断了她:“人怎么能和兔子相比?”
“为什么不能比?又有什么不同?”清辰抬眸望着他问:“我也是野生的,同样受不了这拘束,你也看见了,就算我不去招惹别人,照样有人想要我的性命,可是皇上却查不出幕后主谋,我照样还是活在刀尖上,在这后宫就算是皇帝也不是万能的,我有什么本事能保全自己,保全身边的人?”
云枫一时哑然,又听她说:“你不帮我也无所谓,只要当做不知道便可,这样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连累到你。”
云枫听了她的话微微有些愠怒,“你以为我是怕惹祸上身才不帮你的?我不过是……你若真想好了,我会尽快想办法带你们离开。”
清辰咬了咬唇,目露感激之色,半天才坚决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深知事在人为的道理,我决不能让我的命运任由别人摆布,就算我落在这深宫里,也绝不会认命。”
云枫见她神色坚定,轻轻叹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云枫走了没一会,叶容华便带着小丫头子知画过来串门,清辰忙让人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让锦心将她的大红羽纱斗篷解下,放在一旁的凤首衣架上,又亲自奉了茶,“外面冷得很,姐姐怎么连个手套都不带?”说着,忙把自己的手炉递了过去。
叶容华笑着接了,打量她一眼说:“你倒是自在,不用接驾连打扮都省了,我是打算过来消遣一会,然后晚上我们一起去参加宫宴。”
清辰随意的拢了拢头发,笑道:“皇后一早打发人来说,我还在病中,不用过去了。”
叶容华的笑容微滞,带了些讶异,问:“你不是已经大好了吗?怎么皇后……刚才在来的路上遇到肖贵人,听她发牢骚说皇后也打发人来说,让她好好将养不用去参加宫宴了,她说是皇后故意压着她,不给她机会面圣,气的了不得,难道你也是这样?”
清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也不想去,倒是多谢皇后成全。”
叶容华轻摇了摇头,“肖贵人自打搬出这熙和宫就失了宠,皇上虽去看过她一两次,但也都没留宿,渐渐的就把她丢在脑后了。”
思及肖贵人往日的荣宠,清辰也有些感慨,想这宫里果然是花无百日红,“她失了宠,又得罪了姝妃,皇后也不待见她,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叶容华撇了撇嘴说:“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先想想你自己吧。”
锦心见清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极为不满的嘟囔道:“之前贵人病着,不去也就不去吧,可这两次我们都没告病,也不让我们去参加宴会。重阳的时候也是打发人来这么说的,好像我们得了什么恶疾,会传染一样。”
锦秀推了她一下,斥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锦心一扭身赌气跑了出去,清辰微微摇头,“算了,她也是生气口不择言,这丫头的性子真是难调教。”然后又问叶容华,“姐姐怎么没邀着顾姐姐一起过来?”
“还顾姐姐呢,你自己就这样没有规矩,还说你的丫头难调教。虽说顾常在年长你一些,你即便敬着她,可你的位分终究在她之上,也不该这样称呼,若是让人听见了,保不准就会笑你们两个不知礼,到时候岂不又要挨上面人的训?”叶容华抱着那手炉,小指和无名指上的玳瑁嵌米珠银壳护甲撞击的那铜手炉叮当作响,“顾常在午后便去了皇后宫里,想来是去皇后娘娘那边伺候了。”
清辰懒懒的抻了抻腰,转而望向窗外,“今年冬天好像格外的冷,树上都是冰挂,那檐下的冰凌都有我手臂长了,虽晴了几天,可竟然也没融化了多少,宫道上融的水晚上结了冰,反而更滑更难走,姐姐晚上回来的时候千万小心着些,别因为没有积雪就大意了。”
叶容华笑道:“多谢你有心。天一冷,我看你也愈发的懒了,过了年二月里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辰,我一直寻思着想要送他老人家什么贺礼好,刚才看见你桌上的花样子,就寻思着,要不我就绣一幅刺绣贡上去吧?”
清辰想了想问:“我知道姐姐的刺绣功夫定是很好的,只是不知姐姐想绣什么?”
叶容华顺手拿过她丢在暖炕上的一个绷子看了看说:“你这针线上的功夫也不错,我想着老人家总爱些富贵吉祥的图样,我也不打算出风头,就绣个凤穿牡丹的双面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