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有心了,坐。”齐纨仍是微笑,又看了看严氏和齐湄娘,“你们也坐。莫邪,上茶。”
莫邪去奉茶了,金兰则领着几个女婢将黄氏带来的衣裳都拿进内室,须臾,又捧着一个小锦匣出来。
“我与三侄孙媳和五小娘子是初见,区区一点见面礼,莫要嫌弃。”
齐纨微微一颔首,金兰将小锦匣送到严氏面前。
“多谢蝶君娘子。”
严氏面色尴尬,她还真没有收过年纪这么小的长辈的见面礼,不过到底是合乎礼数,她也不能拒绝,便接过了,转手又递给身后的女婢拿着。
“湄娘,你方才想问的,现在还问吗?”齐纨又看向齐湄娘。
齐湄娘脸色一下子胀得通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让她怎么问,她要是真问了,齐纨又不答,岂不是更落她的面子,她虽骄傲,可又不蠢,纵是要问,回头也私下找机会问,怎么也不能在人前问,好歹也顾及祖母黄氏和母亲严氏的脸面。
“不问了。”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齐湄娘眼中怒火熊熊燃烧,真是可恶极了,她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她逼得别人退让,还没有人能逼得她退让过。
好一个蝶君娘子,咱们来日方长。
真是个斗志旺盛的小娘子,齐纨与她对视片刻,道:“我听说,你有志降服白雪。”
齐湄娘眼睛一眯,她也有一双凤眼,比齐沁娘的眼睛更像琼花道人,这一眯,居然隐约有了一分威势。
“你什么意思?”
齐纨低头抿一口茶水,润润喉,然后淡淡道:“我也中意白雪,湄娘,咱们公平竞争。”
齐湄娘瞬间怒火万丈,如果不是她的头发束得极紧,恐怕此时已经倒竖三尺,怒发冲冠,猛然上前三步,就在严氏紧张的以为她会对齐纨出手时,齐湄娘突然又冷静下来,扬起下巴,大声道:“好。”
她本来就想对齐纨发出挑战,结果话没有出口,就被齐纨给堵了回来,现在齐纨主动要与她一较高低,正中她的下怀,当然要答应。
齐纨略有意外,这个五小娘子的自制力相当强,一再被激怒之下,还能保持冷静,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不错,果然不愧是凉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儿,她骄傲也有骄傲的本钱。
“湄娘与母亲初归家,尚要赶回院中安顿,不敢继续打扰蝶君娘子清净,就先告辞了。”
齐湄娘这一回主动施礼,一举一动,优雅自持,显示出良好的教养以及对古礼的熟稔。
“去吧。”
齐纨微哂,临走,齐湄娘还要还她一击,这个古礼的动作,浑然自如,举手投足水到渠成,完全没有丝毫刻意之处,不但优雅,而且尽显高贵,可见不知练习过几百几千次,绝对不是她这个半路出家学古礼的人能比得上的。
严氏和齐湄娘一走,黄氏和沙氏也相继告辞。齐纨也放松下来,换了轻便的衣裳,躺到内室的榻上休息。
金兰点了一支安息香,然后蹑手蹑脚走过来,在榻边徘徊不去。
“什么事?”齐纨睁眼看她。
“娘子,婢子打扰您休息了?”金兰又是歉疚又是兴奋,两种表情混在一处,让她的神情显得十分怪异。
“拿个软枕来,我倚着,你说,我听。”齐纨知道她憋不住话,若现在不让她说,不知得憋得多难受,反正自己能一心三用,养神和听金兰说话完全不冲突。
金兰欢欢喜喜的拿了软枕,扶齐纨半倚在上头,然后自己在榻边跪坐下来,倚着榻沿着,笑嘻嘻道:“娘子,方才我瞧那位五小娘子的面相,真真是了不得的富贵相,将来一定是有大造化的。”
“你这回看得可准?”齐纨微眯着眼睛失笑,这是废话,以齐湄娘的品貌人才,将来只要有机会,必然是有一番造化,她不懂相命之术也能看出来。
“当然是准准的,不然也不敢特地与娘子您说。”金兰兴奋极了,她练习了那么久的相命之术,这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能看准一个人的命相。
“不错,那除了富贵造化之外,你还看出什么了?”齐纨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随口应和了一句。
“呃……”金兰一呆,然后挠着后脑勺,“就这个啊,没了。”
齐纨:“……”
天色渐渐暗下去,就在归越县城门关闭前的一刻,柳启骑着一匹马晃悠悠的走入城中。
“请问长者,七里巷怎么走?”他向城脚下一个拄着拐正慢悠悠往家里走的老翁问路。
老翁吃惊的看了他一眼,道:“郎君是要去梁家吗?走亲戚,还是访友?”
柳启微讶,道:“长者如何知道我要去梁家?在下与梁十七郎曾同在万壑书院求学,今日,是来访同窗旧友。”
老翁呵呵一笑,道:“梁家内五房外十三房全族上下几百口人,将七里巷挤得一个外姓人都没有,郎君即然问七里巷,不是去梁家又能是去哪里。瞧见前面那个挂红灯笼的酒楼没有,过了酒楼往右拐,走到尽头处,有条河,郎君沿河过三座桥,便可见到七里巷的牌楼了。”
“多谢长者。”柳启从马背的搭裢上取下一小坛子酒,递给老翁,“再有两日便是中秋,长者,这是团圆酒,请笑纳。”
老翁大喜,倒不是贪图这坛子酒,而是团圆酒是吉利话,他有一子在外行商,久不归家,正心心念念期盼着,柳启送他团圆酒,这是儿子要回家与父母妻子团圆的预兆啊。
梁家,不算望族,但却是归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