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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最善于自我欺骗的生物,如果对精神施加足够的麻痹,人类甚至能够正面对抗死亡的恐惧。
赫尔特少校轻柔坚定的语气,让莫妮卡在瞬息之间毛骨悚然。
这样的话如果是唐纳修、甚至维克多中尉说出来,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天生的智慧无法弥补时间给予的阅历,唐纳修、维克多、以及她所提拔的那些平民军官终究太多年轻,狭隘自私的逐利行为若是被冠以理想、人生追求之类的美丽口号,他们会更容易沉醉其中。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次卑劣的阴谋,而是一场战役。莫妮卡顷刻间明白她所要面临的将是她未知的战场,在表现出对立前,优秀的指挥官本能让她知道她应该做什么——放松全身肌肉,面部露出自然的微笑,微微偏头,视线下移,完美地做出聆听者的肢体语言。
“……您认为呢,少将?”赫尔特停下话语,莫妮卡稍稍沉吟,目光上扬,与这位老贵族军官对视eads;世界之王[重生]。
“我能理解,赫尔特少校。”她露出符合她这个年纪女性的腼腆笑容,“年轻人总是要依靠你这样的长者在一旁引导,才能少走些错路。”她叹息一声,“我想……我早应该跟大家好好谈谈。”
唐纳修已经忍不住露出激动的神色,赫尔特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让他稳住,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等不是指摘您,少将。我这样享受了大半辈子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可是啊……您也罢,追随您的年轻人们也罢——谁不眷念生命之花的温暖呢?”
短短一句话,莫妮卡便彻底明白这场战争中她占了下风。向王室、向赛因王效忠是她的渴望,但这不代表其他人也有义务效仿。到这个时候即使她再表示她是为他们准备了后路的,也已经毫无用处。
这是显而易见的,在接受她“遗产”的人还没有逼到鼻子下前,她就交代“遗言”的话,全军军心都将被动摇。而那个龌龊的恶魔吃定了她在这方面只能保持沉默,便先下手为强、向追随她的人铺开了另一条路——只要一走上去就无法回头的路。
——终究是输在阅历上了。莫妮卡面色不变,胸中一阵恼怒。那个黑魔法狠狠地坑了她一把,却还有脸以保护她安全的名义赖在总统领府。
人在愤怒无力时会忍不住迁怒,当然,那是平庸者的习惯。智者遇到类似情形时全部的精力都得用来解决难题,压根就没有余力去迁怒。
摊牌翻脸的条件还不成熟,莫妮卡需要更多的资讯。
眼角余光扫过面带愧疚的亲卫队长维克多、情绪稍稍有些激动的唐纳修,莫妮卡脑中念头飞速旋转,很快选定突破方向,“巨人魔法阵图研究出结果了?”
赫尔特看不出莫妮卡究竟是不是接受了现状,不过他也算是个人精,局势未清前不会愚蠢地用谎言扩大双方裂痕,“是的,目前已经可用在装甲车和十吨以上重型战车车身。”
“军械处的人是有才能的。”莫妮卡点头,不经意地问道,“他们的人转移出去了吗?”
“还没有……”赫尔特顺口接话,脸色微变,下面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所以你们是准备转移走军械处的人了。”莫妮卡面色不变,“也对,后勤处是人力大头,你是有这个能力转移走他们的。那么在计划中是要往哪个方向走的呢?向东必然是不行的,东面哈罗德城就是林赛家的地盘。西面不必说,南面又离黑森林太近,那就是北面了?”
赫尔特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是的,少将。”
“我们的士兵中不少人来自北方,选择北面领主间的三不管地带行军,如能绕过扎卡赖亚斯自由联邦,面对的便是没有教廷势力的广阔空间……你们是这么想的吧?”
赫尔特与唐纳修对视一眼,艰难点头。
莫妮卡稍稍垂下头去,沉默片刻后抬起来,“自由联邦西北面与北方部族混居的大草原接壤,那儿确实是护教骑士团无法涉足之地……”她深深地长叹,“……但你们就没有想过吗?为何联邦从未考虑过向那一面扩充领地?多种族混战地带的混乱你们无法想象,那么种族战争时代的惨烈你们总是记得的吧?那片草原广袤丰盛,自高地人北部王庭覆灭后400年来没有出现过统一势力,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联邦内部风气散漫,承认多神信仰、接纳各族族民,却偏偏没有融合北部草原的大型部落,难道他们不想吗?发生在近邻之间的仇恨残杀何其可怕,每两个部族之间就拥有比山更高比海更深的血海深仇,每两个村子之间就有数不清的仇恨交织……作为外来势力的我们,难道要杀绝一片地区的土著后依靠自家内部繁殖能力去实际占领那片领地?”
赫尔特、唐纳修、维克多都愣住了,他们三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自救联合的元老精锐们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eads;大汉列侯。赫尔特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贵族,天生就习惯于被底层平民所服从。而诸如唐纳修、维克多、又或是不在场的哈伦中尉、上等兵夕巴斯丁等等,惯性思维中拳头大的说了算,哪会去考虑攻伐下的土地上人民如何内|乱?
莫妮卡实在很想让这些往日的下属们了解依靠单纯军事实力去攻伐领土与实际占领有多大的差距——她的天赋能力只在于军事上,也明白战争只有为政治服务才有价值。但现在并不是容许她发泄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