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且不动声色,又仔仔细细在心里将今晚这场风波从头至尾过了一边。
似乎,那帮条子确实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条船。
然而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要他们来过,交货地点就定然要改,那边是觉不会信自己一面之词的。想到即将到来的曲折谈判,容且就有些头疼。
不过仅仅是有些。
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父亲居然让容谈听了这边过去的汇报?对比以往,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早在他们还在牙牙学语时,父亲就已经为他的两个儿子规划好人生走向。比起哥哥容东旭,容南驲的手段要温和很多,同样是干涉下一辈人生,却更多只在潜移默化的影响。
三十年过去,他如愿以偿。长子冷冽幼子温和,恰好拿出面对不一样的场景。
而为了让两个儿子真正做到相互扶持,容南驲在一开始,就绝了两人互相了解对方所作所为的路子。哪怕在他百年之后,容且和容谈若想继续走下去,也得依赖对方。
容且点起了一根烟。
他深深吸进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过了良久,终于道:“开船吧,换地方。”
算是运气不错。这一晚,天气始终很好。
平安着陆,容非看着薛岚被送上救护车,心神终于定下。再回想方才,他几乎觉得,那不过一场梦。
梦醒的时候,自己还在自家床上,薛岚也还在经营着书吧。
然而这毕竟是不可能的事情。
容非跟到医院,薛岚被送去检查身体,他就坐在楼下的花坛边,将脸埋在手心,思索起以后的事情。
不待在江城,还能去那里?
没时间细想了,必须尽快决定!天亮的时候,容北昭就会知道船上出了意外,而她定然不会这样放过薛岚。还有船上那些纨绔,今晚能被带走,明天就说不定。
他们家中到底是有几分人脉,最重要的是,容非能肯定,自己找上的那位并不介意转脸就将他卖掉。
谁让他就那样轻率的将证据交了出去——容非对此并不后悔,那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干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薛岚救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不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
容谈从容南驲的书房走出,反手带上门,留父亲一人在房中继续与容且联系。
出事了……?
他转过一个拐角,不期然的,就想到了十年前,自己在学校里看到的一个场景。
容非和另一个男孩子在亲吻,只是小心翼翼蜻蜓点水的那种。两人都穿着校服,青涩,又朦胧。
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堂哥,容谈甚至不会去看这一幕。
那个时候,他的步子顿了顿,就远远站着,看了很久。直到容且找来,一手搭上他的肩,问:“怎么在这里?”
容谈笑了笑,回过头,正好挡住远方的容非,答:“没什么,快走吧。”
这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事后容谈再想,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但他唯一笃定的是,容且走来的时候,定然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不会看到远方那对小鸳鸳。
再后来,也没有听到更多消息。容谈不是多事的性子,早早将此事抛在记忆的角落。
没想到,多年过去,自己又一次见到了当初和容非在一起的人。
他对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至多不过淡淡一丝怜悯。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容且身上。
容谈能想象到,对方听说自己在父亲身边听完全场后,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反应。说来他们二人连选烟的口味的相似,也是少年时期一起背着父亲抽时养成的习惯。
终于回到自己房中,容谈在桌前坐下,视线粗略的扫过屋中的各个角落之后,他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东西,唇角带着一丝笑容。
机会都送上门了,不去珍惜,莫非要再等下次?
抽屉里是一把象牙枪,制作小巧精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里面没有子弹,甚至无法激发撞针,只是个无用摆设。成年的时候,容且送了这个,来当他的生日礼物。
因为实在是个观赏性的玩意儿,容南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兄弟二人的这次“逾越”。
但容谈忘不了,容且将这把枪递过来的时候,跟着说的话。
那个时候,容且借着祝贺拥抱的名头,在他耳边讲话。呼吸洒在容谈颈侧,声音却遥远的仿佛从天边传来,说的是一句:“谈弟,你觉得,你像不像这把枪?”
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在容南驲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
声音又太轻太轻,唯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
容谈的眼神暗了暗,答:“当然喜欢啊,哥哥。”
容且便微笑着站直身子,道:“是吗,这就好,我原先还担心你不爱这些粗人的行当。”
容且的言下之意太过明显。你像不像这把枪?看着光鲜惹人眼,实际上,一点用都无。
那以后,这把枪就一直被放在抽屉当中。每隔一段时间,容谈就要坐着桌前,回忆一下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父亲未免太过天真,无论是他还是哥哥,真的想做什么,难道不会小心掩盖,还能被发觉不成?
多年以来,两人都在默默的试探着容南驲的反应限度。私下再如何,在这一点上,还是足够默契。
至于一直在父亲眼前粉饰太平,自不用提。
也许哥哥是在嫉妒他的,容谈偶尔也会这样想。
他不用担忧自己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