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千秋好整以暇看着他,左阳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这时候酒劲儿也不管,跌跌撞撞的冲过珠帘往楼下而去。
她忍不住摇头笑了,拿出了腰带上别着的扇子,缓缓展开扇面。不过是晃了晃扇子,故意顶了他两下,他果不其然的想歪了,北千秋转过头去,却看着那刚刚拦住的小乐伎手里端着醒酒汤,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半碗醒酒汤都洒出来了,直愣愣的看着她。
北千秋展开折扇,并不吃惊的走过去,端起了醒酒汤道了一声谢。那小乐伎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保持动作的手放下,颤声问道:“大人……是因为……才多年不娶妻么?”
北千秋并不否认的笑了一下,低声道:“记得告诉你的小姐妹们,今儿撞见中书令大人和令仪郡王长廊上激吻了哦。”她偏生是要连顺帝都知道,旁人也都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那小乐伎不太明了,北千秋没有管她,喝了一口味道跟煮虫子没区别的醒酒汤,也顺着走下楼去,她是准备离开,才刚走到一楼,竟看见雨墨一脸焦急的在找她。
北千秋连忙过去,雨墨拽着她就往外走去:“陆大人!皇上急召您去宫内上书房会面!”
她皱了皱眉头,回过头去看船上各人的动向,看着几个老臣似乎也得了消息,正皱着眉往外走来,她点了点头跟雨墨快步上了马车。这一路不止一辆马车从小西湖往皇宫走,待北千秋到馔罚宫苑一片漆黑,唯有上书房内灯火通明。
果不其然刚刚几位同在秋宴上的重臣也在此地,她对慕容邛见了个礼,徐瑞福便请他们一行人走进上书房。
这会儿毕竟是深夜,上书房内的鎏金九层树上基本各个都燃着蜡烛,照的室内明亮,顺帝背对着他们站在书桌边,南六南九一脸严峻立在后头,两个一大一小的盒子摆在书房桌上。顺帝没有说话,各人也不敢贸然发声,过了好一会儿,徐瑞福通报道:“令仪王爷到。”
北千秋心里漏了一拍——顺帝就在等左阳?
她面上表情不变转过脸去,看着左阳换了身深蓝色长衣走进来,肩上还披着外衣——只是脸上为了包扎那块伤疤,不得不用绷带顺着脑袋缠了两圈固定住伤口上的纱布,那白色绷带缠着他半张脸,北千秋撇了撇嘴强忍着没笑出来。
左阳也看见了她,转瞬移开眼来。
顺帝听闻他到,才转过头来,脸色铁青,但看着左阳的脸仍是愣了愣。
“众位爱卿,有谁认识宣州与幽州的军府主将?”
屋内七八人中,有两个举起手来,只说是当年同僚,关系算是亲密。顺帝冷笑一声:“那么你们今日倒是可以在这里团聚一下。”
他说着伸手打开较大的木盒,往前推了一下,木盒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怦然落地,两颗人头从中滚了出来,一颗往前滚去,到了那刚刚举手之人脚边,一颗滚到北千秋脚前来,她抬起脚停住了那颗人头,没用手捡,而是轻踢了一下,转过头来。
她算是知道的,这人正是宣州城守主将,这脑袋看似也放了十天半个月不止了,她有点犯恶心。上书房内短暂的寂静后爆发了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北千秋也顺着小小的面无表情的叫了一声,她抬眼目光划过每个人的脸上,就连左阳也装的恰到好处。
“宣州幽州,两所重城失去联系,连接着附近三四所小城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没有百姓出逃,没有流民入境,确实有人攻破了这两座城并占下。”顺帝的声音压抑着极端的恼怒,他恐怕能预料到左阳必定会反击挣扎,却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这是代表,盛朝长江沿岸,出现了一个自立的国!幽州有长江上第二大的重港,宣州是五湖经济枢纽!”
“以前不也有这种么,想也是成团伙的流匪头子,请皇上即刻派军,压制叛匪,趁着事态还未闹大,只不过三五日就能解决!”慕容邛半跪道。
“以前?!以前的什么流匪最多也不过是敢占几个没人要的山头,攻下桐县那种连城墙都没有的城镇!”顺帝勃然大怒:“这是叛军!是连宣州都能攻下来的叛军!”
他猛然拿起砚台掷在地上,可因为地毯却只发出一声钝响:“送来这些的是宣州校尉,他受那叛军首领所命送来。据他所言,如今宣州附近,自淮南道至江南西道,仿若是受了这叛军刺激,附近窝在山头的流匪一个个接着攻击城镇,自立为王!”
北千秋没有插嘴,等着顺帝说完,才缓缓开口:“敢问皇上,他们还送来了别的么?”
顺帝深深看了北千秋一眼,打开了旁边放的小盒子,看了一眼后递给了左阳,左阳愣怔的接过来,北千秋也探头看过去。
那是一只耳朵,摆在冰上。是北千秋在一个月前就看到的,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惠安的耳朵,她眯了眯眼睛,左阳这是要利用此事,反咬一口。
“这是……这是……我娘而后有一颗小痣。”左阳的表情仿若是许多天前的重现,却重现在了罪魁祸首面前。顺帝的表情堪称是狠绝与冷漠并存,旁人以为他是对那叛军,北千秋却知道他是对左阳,顺帝缓缓开口道:“的确是,一看到,朕就认出来了。”
“随着这个盒子送来的还有一封信,看笔迹出自惠安之手。”顺帝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现在还活着,不过却在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