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仪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银子,眼前浮现崔姨娘那双哭红的眼睛,心里登时一阵酸楚。崔姨娘原本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有一次老爷回南边,老太太让她一路侍候着,回来就抬了姨娘。
按照府中的份例,姨娘每人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身边侍候的两个小丫头每人各五百钱。一日三餐,两次点心,一年四季十二套衣裳都是府中供给,其他胭脂水粉、针头线脑等等之物随时去管事媳妇那里登记领取,没有固定份额只是不能超过上限。
这有数的东西尚且分为三六九等,何况这没数的东西?崔姨娘那边短了东西,十回有八回要不来,只能自己掏银子另外买,每个月那二两银子就不够使了。而且她还有锦哥儿,哪个月不贴一些进去?
幼仪去田庄,她偷偷打发人送来二十两银子,这会子又拿来二十两,前前后后加起来可是个不小的数目。
一个月二两银子,一年不动弹才二十四两,这八成是又当了金银首饰。幼仪不是前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家小姐,她知道崔姨娘这银子攒的不容易。
“姑娘,奴婢这就让人把银子给崔姨娘送回去。姑娘再怎么都是主子,怎么能要一个姨娘的银子?这要是传出去,还得说咱们金府没体统,主子的日子过得不如奴才!这不是往咱们府上抹黑,败坏府上的名声吗?”刘嬷嬷的话似乎挺有道理。
“主子是不能要奴才的银子,可我是谁,姨娘又是谁?当初在庄子上住着,奶娘不也把体己钱都贴补给我用了吗?要是因为这个就败坏了金府的名声,那么咱们府的名声早就没了!”幼仪不紧不慢的说着,扫了屋子里的众人一眼,“姨娘给我送银子的事左右不过是你们和姨娘屋子里的两个丫头知道。你们要是不说,谁能知道?在主子跟前当差,嘴巴严实是最重要的,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况且人穷志短,现在不是硬气的时候。离这个月散月钱还有二十多天,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姨娘手头不宽敞,今天这银子我留下一半,算是借的,等攒够了就还给姨娘。若是谁敢到处乱说,被我知晓了,她就别想在这后院立足!”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可说这番话时,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凌厉的感觉,让人心中不免生出寒意。屋子里的丫头、婆子没有一个敢接茬,刘嬷嬷觑了她一眼,张张嘴巴又闭上,到底是没敢再言语。
“夏荷,你拿出十两给姨娘送回去。你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吧!”
突然被幼仪点名跑腿说话,夏荷心中一喜,忙笑着回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说完拿了十两银子扭身出去。
夏荷这丫头虽然不够忠心,却胜在口齿伶俐心眼子多,暂时用她一用,也好牵制住刘嬷嬷。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等自己站稳了脚跟再一个个收拾她们!
“春花,你把剩下的十两银子装在多宝格的黄梨木盒子里,钥匙你收好!”要是她连这把钥匙都看不住,那就真没有什么可教的余地了。
“嗯。”春花不缺心眼,就是愿意干活,累了往床上一躺睡上一大觉,浑身都舒坦。她也知道这是姑娘看得起要重用自己,忙把银子锁好,把钥匙拴在自己裤腰带上,打算白天晚上都不离身。
刘嬷嬷脸色有些不自然,往常姑娘对她是言听计从,而且一向把银子交给自己打理。今个儿这是什么意思?往后管钱的事交给春花了?自从姑娘大病一场之后,她就感觉自己像是在打秋千,一会儿被抛到高空,一会儿被摔到地上,而她自己竟然完全掌控不了。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她忍不住又想起姑娘给自己讲得那个什么走狗的故事。
幼仪收拾妥当,吃了一块点心,喝了几口茶。
夏荷办完差事回来,笑呵呵的回着:“姑娘,奴婢把银子给了姨娘,姨娘挺高兴还赏了奴婢一个荷包。”说完把荷包拿出来。
“既然是姨娘打赏的,你就留着吧。”幼仪是缺银子,可也不能连丫头的赏钱都惦记着,“姨娘怎么说?”
“奴婢去了,先打听小丫头,说是老爷不在,姨娘起来了正想去太太那边请安。奴婢见了姨娘就说‘我们姑娘把银子留下一半,剩下的让奴婢送回来,怕姨娘手头紧。好在马上就要散月钱,十两银子足够了。’姨娘听见姑娘把银子留下,又怕她手头紧,满脸欣慰和心疼,问奴婢姑娘还说什么了。
奴婢就把姑娘说得话如实回禀,‘我是谁,姨娘又是谁?’姨娘听见这话竟然红了眼圈,之后又破涕而笑,招呼小丫头给奴婢拿赏钱。奴婢悄悄捏捏,里面鼓溜溜,还不少呢!”夏荷说完笑得越发眉眼弯弯。
这丫头笑起来很俏丽,倒是有三分颜色,难怪会心高气傲总想着攀高枝。若是她这一世能忠心肯安分,幼仪不介意给她个好出路,毕竟上一世她没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你做的很好。”幼仪淡淡的说着,听不出个喜怒。
夏荷听了心里越发欢喜,忙把荷包收起来。
“你和冬雪跟我去太太那边请安。”幼仪带着两个丫头出了易水居。
她们一直往东,转过小花园,忽见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个姑娘远远的过来。
只见她梳着涵烟芙蓉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手拿一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身上穿着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瞧着淡雅中带着端庄的韵味。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