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极西之地,精灵族领地,艾泽拉斯。
绵绵细雨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自七百年前那场令整个精灵族都遭受到无法挽回重创的浩劫过后,曾经四季如春的艾泽拉斯,便日渐变得四季分明起来。
终于处理完族内当天的事务,精灵族大祭司星轨,终于踏出政务厅,打算回自己的寝殿休息。
细雨纷纷,被风送入廊下,落在途径此地的星轨的脸上。
那雨丝极轻极柔,以至于根本带不来丝毫凉意。
星轨却蓦然抚上被雨丝沾染到的脸颊,望着洋洋洒洒,把整个艾泽拉斯都笼罩在其中的迷蒙雨幕,生出一股日渐习惯的怅然。
星轨并不喜欢这样的雨天,因为这雨,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忆起翡翠崩溃到令人心都揪起来的脸。
星轨至今还记得,翡翠离开艾泽拉斯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在王陷入沉睡的三百年中,星轨曾亲眼目睹翡翠的双眸逐渐失去光彩,变得如暴雨中的艾泽拉斯般苍郁到沉寂;
也曾不止一次发觉,翡翠废寝忘食地撰写精灵族典籍,把曾在那场浩劫中消失殆尽的无数珍贵孤本,逐一精准临摹而出。
每当星轨看到那时的翡翠,总会从他身上察觉到一股仿佛被人追赶般的紧迫感。
那时,星轨还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翡翠把那株仍在蕴养中,却珍贵无比的生命之树交给他照料,星轨才终于知道,在翡翠心中,竟然一直存着想要亲自唤醒王的执念。
翡翠甚至心存死志——
当看到那些莫名出现在艾泽拉斯,身上残有翡翠气息的各色动物,并且从它们口中得知它们是被翡翠留在此地时,星轨终于后知后觉到了这件事。
那时,星轨急得几乎发疯,恨不能立刻把竟敢这么乱来的翡翠逮回艾泽拉斯,痛骂他的不负责任,斥责他的任意妄为。
但很快,星轨就发现,他甚至连翡翠究竟去了哪里,都毫无头绪。
那之后,星轨便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像翡翠还在艾泽拉斯时那样,每天都去王的身边坐坐。
那些在翡翠离开后,再也无法对任何人诉说的担忧、痛心、疲惫,在面对一无所觉的王时,终于能够得到短暂的宣泄。
星轨其实一直都知道,翡翠对王的感情。
也正因为看得太过透彻,也明白,对王的执念早已深重到彻骨的翡翠,根本不可能回应自己的感情,所以星轨从未有过对翡翠袒露心迹的想法,从始至终上校追爱(重生)。
只是,在翡翠为了王,毫不犹豫踏上那条未知且注定充满凶险的路途起,星轨就已经后悔了——
不是后悔翡翠有可能找到唤醒王的方法,再也不能独占翡翠,而是后悔,翡翠离开艾泽拉斯后,会不会身陷险境,甚至像曾经的拉斐尔一样,悄无声息地陨落在无人知晓的异乡,魂无归处。
每当想到此,星轨的心头就仿佛被千万毒虫噬咬,疼痛颤抖得几欲成狂,恨不能立刻抛下族中的所有繁冗,亲自去陪翡翠走上一遭。
星轨曾一度对翡翠感到怨恨,恨翡翠把整个精灵族的重担,全压在自己一人身上;也恨翡翠以整个精灵族的责任为束缚,把自己牢牢绑在艾泽拉斯,让他根本离不开分毫;
但星轨最恨,也最怨的,却是翡翠独自一人,把唤醒王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强扛在身上,根本不给星轨一丝一毫插手的机会。
星轨其实一直都知道,翡翠会如此,并非是因为对精灵王的独占欲,而是为了保护他,和浩劫后艰难重建家园的精灵族。
拥有能够把精灵王彻底封印,令整个艾泽拉斯都几乎覆灭力量的敌人,无论是翡翠还是星轨,都根本不会有丝毫战胜的可能。
所以,即使有星轨同行,甚至抵上整个艾泽拉斯的力量,真正面对那敌人时,怕也只会得到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
翡翠或许早把这些看得分明,所以才会那么郑重地,把整个精灵族交托给他。
“王……您说,他为什么就那么傻呢……?”
失去翡翠踪迹的不知多少个日夜,星轨抱膝坐在翡翠曾经坐过的位置,不止一次地询问沉睡的精灵王。
王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就像那流水般逝去的时光中,他再也不曾听闻任何与翡翠有关的消息。
直到后来,他渐渐失去提及“翡翠”这个名字的勇气,再也不曾踏足过精灵王身边半步,把所有精力都投身于精灵族的重建繁衍,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一日比一日空落的心头,才终于渐渐不那么疼痛。
只是,每年一到这样的雨季,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曾给过他数不清温暖,以及更多怅然的青年来。
——如果,神真的还存在于这世间,请保佑翡翠平安喜乐,为此,即将献上他的灵魂,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唯有深深的无尽的感激。
无声的誓言在心头缱绻回荡,星轨最后望了一眼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朦胧雨幕,终于沉沉呼出一口气,举步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的下一刻,许久无人驻足的艾泽拉斯西方,蓦然传来一股极清极浅的空间波动。
一人高的黑色裂缝,掩藏在无尽的雨幕之后,没有引起任何精灵的注意。
从那裂缝中优雅走来的身影,正是令翡翠心心念念了四百年,没有一丝消息的精灵翡翠。
手指抚上没有被雨水沾染分毫的巨大金色水晶,蓦然窜起的火焰,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