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迦的车行走在苍茫辽阔的荒原上,几百公里,不见人烟。只有成群的藏野驴毛毛躁躁地跑过。
枯草遍生的荒原像一张金色的地毯,延绵无边际。大风吹过,像波光粼粼的金子的湖。荒原尽头是银灰色的山脉,头顶是蓝得像海洋一样的天空,蓝得铺天盖地,沁人心脾。
程迦的车在蓝天和金草地上荡漾,她打开窗户吹风,抬头看见高高的蓝天,鹰在盘旋。
她仰望天空,不看前路。
忽然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碎石遍布的路,车哐当着晃动几下,熄火了。
程迦试着发动几次,可这车挣扎数次后,彻底废了。她想过这车会烂,但没想到烂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程迦打开车门,落脚走到金黄的枯草地上,前后望,蓝天荒草无人烟。
她索性倒在金色的草地里晒太阳,闭上眼睛,阳光把她的世界染成红色。
只有风在吹。
世界安静极了,苍茫,盛大。蕴藏着澎湃的力量。
枯草丛生的大地,温暖,温柔,像人的ròu_tǐ。
她突然,就有种想做.爱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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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温暖,枯草清香。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远处的车轮声把她惊醒。她胸口轻轻起伏着,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眼底没有情绪。
枯草被她滚得乱七八糟。
她做了个模糊的梦。或许最近生活太无聊,所以她时而想起那个眼带警告的男人。
她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侧头看,来的是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和她的车同系列,但要高几个级别。
车近了,停下,一个嬉皮士打扮的墨镜男探出头来,打招呼:“嘿,车抛锚了?”
“估计是废了。”程迦说。
“我帮你看看吧。”嬉皮士非常热情友好,准备要下车,副驾驶上的年轻女孩拖着他手不放,看上去不情愿帮忙。
嬉皮士和她说了几句,下了车,冲程迦笑:“出门在外就得互相关照不是。”
程迦淡淡地说:“谢了。”
年轻人拿了工具给她的车做检查。他女朋友,也就是烟熏妆涂得跟熊猫眼一样的女孩跟着下了车,在旁边走来走去,目光落在程迦车内的黑箱子上。
嬉皮士问:“你出门带这么多东西啊?”
程迦说:“来工作的,得带着工具。”
嬉皮士“哦”一声,一边修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程迦聊天,
“小姐,你干什么工作的啊,怎么一个人跑来无人区?”
“兽医。”程迦分分钟撒谎不带脸红。
原因很简单,她厌烦了对方知道她是摄影师后那些千篇一律的追根究底的问题。
“兽医?”嬉皮士瞪大眼睛。
程迦观察着他的表情,说:“算是野生动物医生。”
“专门给野生动物治病?”
“嗯。”
“治过大象没?”
“给大象打点滴得用矿泉水桶那么大的容器。”程迦有一年在非洲,和一个黑人野生动物医生同行,所以了解。
“狮子豹子呢?”
“注射得用枪射击,或者先麻醉。”
“小姐,你哪儿的人啊?”
“上海。”
“你一个人出来真有勇气啊。”
程迦:“……”
嬉皮士是个话痨,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他还在问:“你最喜欢什么动物啊?”
程迦说:“车修不好就算了,放那儿吧。”
嬉皮士也放弃了:“呃,这车是修不好了。要不……你去哪儿,我们把你捎上。”
他女朋友熊猫眼不乐意了,抱怨:“你问我意见没?咱车后边放着我东西呢,挤坏了怎么办?”
程迦没打算跟他们走,说:“不用,过会儿我打救援电话。”
嬉皮士连连说抱歉,被女朋友拖着上了车。他开着车,探出车窗和她挥手:
“姑娘,咱后会有期啊!”
年轻人爽朗友善的道别还在高原上回荡,程迦却很快闻出了不对劲,汽油味?!
附近有汽油味。
程迦绕着车走一圈,顺着几滴油渍找,打开油箱一看,呵,凿了个洞,加满一整箱的汽油给偷得一干二净。
程迦笑出一声,抬头看,那两个小青年早已溜之大吉。
她并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坐下来靠在车身上,摸出烟来抽。
风一直在吹,草一直在晃动。
世界很空旷,她什么也没想,手搭在腿上,弹烟灰。抽完了,她把烟头摁进地里掐灭,狠狠摁了好几下,手指沾了泥;又拧了瓶水浇上去。
她无事可做,看着四周,坐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苍茫感。
这时,车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野草窸窸窣窣,轻而唐突,不是人。
程迦回头,就见车那边一只小藏羚探出头来,它看到程迦,才迈出的前蹄往后缩了缩,迟疑半刻,还是走出来了。
小家伙估计还没见过人类,不知道危险。
小藏羚是毛茸茸的淡黄色,小小的耳朵在风里转转。它眼珠子黑溜溜的,警惕又好奇,瞅着程迦看,像天真的孩童。
程迦屏住呼吸,连眼珠都不转。
小藏羚犹犹豫豫地靠近,走到离程迦几米远的地方。矿泉水瓶倒了,水溢出来,淌到草丛里。它低头去舔溢出来的水,舔一口,抬头看看,又继续舔。
小屁股上,短短的尾巴摆了一下。
程迦不想吓走它,甚至打消了用相机拍下这珍贵时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