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最好全班都去,你真的不去吗?”
“我家很穷的。”西瓜实话实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爸爸,我妈妈养我一个人就很辛苦了,海洋馆的门票很贵。”
听到这里,席晔的心狠狠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了一刀。
那个矮矮小小的孩子在同学面前坦诚地说出这样的话,“你们去吧,去了把看到的和我说就可以了。”
“那这样好吧,我们凑零花钱给你买门票……”
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孩儿已经走远了,席晔吹着冷风,拿出手机,把刚才抄的班主任的电话号码翻出来,给她说了下海洋馆的事情,大致意思就是他把票给全包了。
年轻的班主任一开始还很讶异,不过也没敢拒绝。
席晔关了手机,让司机掉头离开。
对面那个杂乱的车站挤满要去乡下的人,歪歪扭扭的队伍排到角落的水果摊去了。恍惚间,他看见一个双手提着袋子的女人从一辆公共汽车上下来。
正值绿灯,席晔这才得以看清。
就是那个胖女人。
不,是那个小哑巴。
不是第一次见她,但前两次印象都太模糊,如今远远地见了,他竟然觉得双手发痒。什么感觉呢,明明是陌生女人,孩子母亲的身份却搁在那里,一副穷酸打扮,手上还提着塑料口袋,怎么看怎么掉价。
席晔不受控制地将眼神朝她胸前的部位投去。
很好,没瘦。
***
一个月后。
周末从城里回乡下的人不少,李绮橙带着儿子挤上了满是汽油味儿的公共汽车,去曹家村吃百岁酒。
曹家村位于g市郊外的双凤镇,绕水环山,有条跟银蛇似的小河从山口的小洞里流出来,滋养了整个曹家村。而在这条河的上游处,住着村里最老的老人。老人姓曹,曹卫国,当了十几年的兵,后来跟着部队从朝鲜回来,回到老家这边定居。
曹卫国今天满一百岁,大洋彼岸的子孙特地回来给他办了个隆重的酒席。酒席承包方不是城里的,就是请的当地的馆子。这边风土人情原汁原味儿,馆子里的厨子最会弄酒席,什么热菜冷菜、饭后甜汤,最拿手的还是适合老人吃的梅菜扣肉和炖得酥烂的土鸡土鸭。不算豪华,却深得村民的心。
李绮橙牵着儿子,拿好手里的红包,远远就看见一栋典型的农村小楼房被蓝色篷布给盖住。
路过河边时,西瓜跑去追前面的鸭子。一路上,李绮橙远远地瞧见了几个熟人,其中还有不久前刚见过面的马方乾和王兰。
马方乾一眼望见她,喜悦和羞涩满溢出来。他和王兰说了几句,就走到河坎边去。
“橙子。”
西瓜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又黑又高的男人身上。马方乾盯着他,直说:“真是个漂亮的男娃。”
西瓜又回头看了眼母亲。李绮橙比划了几下,让他叫叔叔。
“叔叔好。”
“哎。”马方乾不好意思地应着。
他前些日子去把手机买好了,这期间又给李绮橙发了些断断续续的短信。不会用拼音打字,他就去让村里小卖部的青年代他发。
“我以为你们不会来呢。”他见气氛尴尬,这么说了一句。
“大表姑和二表姑有事,舅公舅婆来不了,只有我和妈妈。”西瓜主动承担起了传话筒的角色。
李绮橙笑笑。
在河坎上站着也不是事儿。况且村里那些个没头脑的长舌妇经常逮人小辫子,马方乾想着,最后单独朝曹卫国家走去。
“我们也走吧。”西瓜牵过妈妈的手。
母子俩前前后后地走向摆宴席的地方。
李绮橙下车的时候没注意到,在正公路旁,还停了几辆锃亮高级的车。那车的牌子她肯定不认得,不过那车里的人,大抵她是最不想见的。
……
屋前人来人往,食物的香气和炮仗的味道充斥人的嗅觉。
桌子上摆着几盘冷菜,正中央都有一个大大的寿桃。曹卫国坐在堂屋,虽然满脸褶子,但身体还算硬朗,正和一旁看起来年轻一点的一个老人说着笑。
席老爷子穿着一身绸缎子,说着什么“新兵蛋子”“排长”之类的话,席晔一身正装,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个老人身边。
周围的城里的、乡下的女人都拿或好奇或爱慕的眼神瞅他,他却表情淡淡,谁也不搭理。
曹卫国曾经是席老爷子的战友,不过比他大些年岁,两人一起经历过不少战争。这次百岁宴席,席老爷子专门从g市过来,带了当年他从死人堆里扯出来的一面红旗,亲手教给曹卫国。他明明是想一个人来的,哪知这日理万机的大孙子竟然也提出和他一道来。他也没意见,就带着席晔过来了。
席晔站得笔直,一眼就看见了在外面塞红包给曹卫国孙女的母子俩。
曹卫国孙女是海归,见到西瓜这么可爱的小孩儿,顿时乐了。马方乾正好站在母子俩身边,曹卫国孙女曹宁便说:“这孩子长得真像爸爸。”
李绮橙傻了。
西瓜纠正她:“这位叔叔不是我爸爸。”
曹宁尴尬地笑。李绮橙赶快拉着儿子去找座位了。
马方乾站在原地,和曹宁解释着。这时,一个高大挺拔、气度不凡的男人从两人身边经过,直直朝刚才母子俩去的那桌走去。马方乾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和曹宁又说了句什么,这才大步迈向李绮橙母子。
这边,李绮橙正在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