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皇后略惊讶,哦了一声又去打量阿九,道:“欣和,果真如大人说的那样么?”
“……”这样的境况,还容得了她说不是么?他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压根儿没给她留退路!阿九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颔首,挤出个笑道:“今日是浴佛节,誊写经书也是积福报么。”
之前还说是个好拿捏的,如今倒好,手都伸到慈宁宫来了,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闺女,半分大意不得!岑皇后心下不悦,面上却一丝不显,含笑朝阿九不住地颔首说好,赞许道:“难得帝姬有这份儿孝心,”说着拂手道:“得了,大人带帝姬去大佛堂吧,本宫进去陪老祖宗说说话儿。”
谢景臣揖手称是,直起身朝后院儿伸手,下颔微微一抬,朝她面无表情道:“殿下随臣来。”
来,来个鬼!阿九的火气一簇接一簇地往上拱,暗道这人不仅居心叵测一肚子坏水,根本还是个疯子!她在心头暗骂几句,当着皇后的面又只能强颜欢笑,柔顺道:“欣和告退。”这才跟着那人直直往佛堂走。
慈宁宫是历代太后太妃的居所,从光十年时,凉广帝体恤年迈的嫔妃出行不便,特意修筑了慈宁内花园。初夏时节,后院中自有千树万花争奇斗艳,红紫粉白,美不胜收。蝉鸣阵阵,莺声鸟语。
谢景臣在前头徐行,一路穿柳拂花不再搭理她,阿九则拉着脸子跟在后头细细思索。真是莫名其妙,平白无故的让她留下来研墨,如他这样阴险狡猾的性子,该不是别有图谋吧?她被这个念头惊了惊,转念又强自安抚自己,这里好歹也是慈宁宫,太后眼皮子底下,四处都是宫人,他权势再大,总不至于只手遮天在这儿对她胡来吧!
然而阿九的算盘到底还是打错了。
偌大的慈宁宫,如今只有东间住着一个太后,越往西行,人烟便越少,大佛堂是西间的寝殿,平日里除了神宫监里洒扫的太监,几乎没什么人往来。
阿九后知后觉,恍然大悟时人已经到了佛堂的正门口儿。三尊大佛像劈头盖脸砸进眼里,宝相庄严,香案上奉了月荐和香蜡,青烟袅袅,肃穆辉煌。
她暗自咽了口唾沫,心头的惶惶不安稍稍褪去几分。这样清净的佛家圣地,足以净化人的六根了,在佛堂里,干的事情还是誊抄经书,他该不会再胡作非为了吧……
正惴惴地左顾右盼,前方的谢景臣回过了身,睨着她淡淡道:“进去吧。”
阿九抿抿唇,也没说话,只是提了裙摆去跨门槛,他看了一眼便伸手将她拦下来:“入佛堂拜山门,女子当迈右脚。”
进个佛堂都这么讲究,算是长见识了。她没什么表情,只哦了一声复换了右脚迈进去,回身去看,只见谢景臣跟在后头进了殿,径自到香案前捻起三炷香举到烛芯上点燃,贴着眉心一拜,这才插|进了香灰炉。
阿九双手交叠着搓了搓,略思忖,也依葫芦画瓢上前敬神。点完香扑扑手,抬眼一觑,却见他已经在边儿上的桌案前坐下了,白玉似的指间托紫毫,垂着眸子眼也不抬道:“过来。”
她狐疑地皱眉,看这架势,果然真的只是誊抄经书让她来研磨,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阿九放下心来,因上前几步,立在案前专心致志地磨墨,忽然眼风一扫,见他肩头落着个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只枯叶似的蝴蝶。
她一愣,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俯身察看,熟料他忽然抬首,她的唇便不偏不倚印上了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