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寻了个由头从闺房内逃了出来,赵如是寻到那女子,劈头盖脸的便是这么一句。
那女子背靠黄梨木椅而坐,右手端着一只青瓷茶盏,另一只手提着茶盖,轻轻的划拉在杯沿上,然后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才微微抬眸,不咸不淡的笑道:“我是赵如是。”
“你说谎!”赵如是气的双肩发抖,却有苦难言。
抬手挥退下人,那女子站起身,玉兰色的裙裾拖曳在地,她打扮的极是素净,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簪子挽起,发簪顶端,一枚东珠散发出点点幽寒。
缓缓绕着赵如是转了一圈,她略带嘲讽的笑道:“妹妹生得好模样,好身段,也难怪夫君为了你一句话,便将宅里所有侍妾都给散了。想来只要你在一天,夫君就不会多看我一眼。”
“住口,谁是你妹妹?”赵如是冷冷的打断她,“夫君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你算什么东西?”
“对,我不算什么东西……”那女子慢慢凑到赵如是脸前,与她脸对脸,鼻对鼻,眼对眼,然后,五官瞬间扭曲在一起,狰狞的面孔仿佛森罗恶鬼,阴冷狠厉的吼道:“你又算什么东西?赵如是!你以为只有你能交上好运?你以为天底下的好事都要被你一人占尽么?你能碰上画皮师,为什么我就不能!你能换皮得新生,为什么我就不能!”
赵如是被这话惊的倒退一步,心里一个声音凄厉响起。
花艳骨,可是你做的好事!
红药堂内,静室生香。
灯影之下,花艳骨掀开绘着玉兰花的檀木盒,但见香料干花,却偏偏不见了里头最重要的东西——赵如是的美人皮。
“第四铁律……”花艳骨喃喃自语,神情恍惚,眼前一切事物皆化朦胧,只有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想起了两年前,与大师兄同行出师之礼的那天。
焚香沐浴,清净身心,盲眼侍者为他们换上袖口纳着瑞草纹的白衣,又有稚女以狼毫点金粉,在他们足下画上一道道金黄色的符文。
白衣金纹,意蕴手捉白夜,脚踏黄泉。
从此无畏无惧无忌,方能逆天改命,成就一代画皮师。
万事俱备,吉时已到,却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师傅不见了!
花艳骨与大师兄在祖师牌位前等了三天三夜,满腔热血都等成了冷血,那年腊月又是天寒地冻,衣食无继之下,只能靠桌上的贡品活下来,并且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怎么把偷吃贡品的罪责全部归到对方身上。
三天之后,师傅姗姗来迟,并对他们两个表达歉意。
“其实为师并非故意迟到。”他笑容皎皎,如明月清风,“只不过是来的路上,突然想起忘记给你们两个准备出师礼,故而只好在山川大泽中徘徊三日,终于搜来了两件天材地宝……寒光,伸手。”
大师兄神色激动,膝行至师傅面前,双手托出。
师傅微笑着将一根香蕉放在他手心里……
大师兄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那香蕉,声音压抑,良久才言:“……此为何物?”
“愚徒,此乃乾坤六合唯我独尊蕉,为师费了很大功夫才给你找来的。”师傅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笑道,“怎么,感动的失去思考能力了么……恩?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为师,难道你想与我为敌么?”
大师兄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那些死在这只手下的方丈主持掌门总舵主魔教长老灭绝师太等等等。
于是,他悲叹一声,蹲到墙角失落的吃香蕉去了……
花艳骨怜悯的看着他,觉得他的背影十分萧索……
“小艳骨,伸手。”用一根香蕉打发走了大师兄,师傅将慈爱的目光投注在花艳骨身上。
“……请师傅赐蕉。”花艳骨别无选择的伸出手
师傅对她笑得颇有宗师风范,身后三千白发扬起,仿佛一条雪色披风。
……然后,他把一只榴莲放进她手心里……
花艳骨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那只榴莲。
“此物送你,做防身之用。”师傅语重心长的嘱咐道,“有一事,师傅一直忘记跟你说……”
……通常他忘记说的事情,就是真的故意不说……
花艳骨手捧榴莲,深吸一口气:“师傅……徒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恩,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师傅笑道,“不过除了三大戒律外,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行规忘记告诉你,有关……画皮师之间的斗法。”
最爱与人争狠斗胜的大师兄早已竖起耳朵,屏息聆听,而花艳骨却心生不妙,眼皮直跳,总觉得某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从直接和间接两方面影响她的后半生……
“画皮师人数不多,都是代代相传的手艺,不过很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逆天改命的才华与气度。哪怕是名家流派,也难免虎父犬子,偏偏是这种人,一出生便从长辈手中继承下来许多名震千古的美人皮。”师傅眯眼笑道,如画双眸中闪过一丝利刃寒光,“为免美人皮落入这种庸人之手,从此明珠蒙尘。故而近年来画皮师之间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第四铁律——凡画皮师之间,可相互斗法,胜者可从输家手中任意挑选三张美人皮。从此强者越强,弱者越弱,把下等人和劣质品从画皮师的行列中淘汰出去!”
“原来如此。”花艳骨松了一口气,挺胸傲然道,“师傅放心,艳骨绝不会输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