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只在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水面的贼人掀翻了连语涵即将落脚的舢板,那暗卫急急扭身,在尚未沉入水中的木块上借力一跃,奋力向最近的一只小船掠去。
可惜任暗卫功力再高深,在这水上也难敌水匪,又一次轻点水面时,一只手从墨黑的水下伸出,极快攥住暗卫的脚腕。电光火石间,暗卫眼角余光瞥见一熟悉的人影正向这里赶来,急忙扬声喊道:“接着!”尽力将怀中的三姑娘向那人抛去,自己则被拖入水中。
连语涵只觉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双有力的手臂中。她仰头一看,竟是被关在船底舱房中的李邕!
李邕一张脸较之平时不知严肃了多少,眉心紧紧拧着,气沉丹田,纵身跃向先前看好的落脚点。连语涵轻轻吸气,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只能尽量保持不动,一切等脱困了再说。
就在安国公府众人逃生之时,水匪那边也派了一只船绕过后头,只守着那些打算逃生的贵人,好绑了回去,换银子也好杀了也罢,总归不能放跑。
这里的动静不小,水匪也有头脑,见这边好些会轻功的高手护着什么人,便断定必然是重要人物。这般想着,燃着火的箭就接二连三地射了过来,照亮半边天空。待看清被护着的似乎是个小孩子后,船上的水匪头子一声令下,换了普通箭只,顿时,一阵箭雨袭来。
李邕虽是武艺高强,却偏偏顾忌着怀中的小姑娘,更兼水上作战实在不是强项,原本灵活的身姿压根儿施展不开,左右支绌下,最终还是中了一箭,伤在右侧后腰。
这一箭刺入皮肉,原本便有些力有不逮的李邕顿时气息一滞,噗通一声,连带着怀中的连语涵一道落入水中。
正是深夜,天光不见,乌云蔽月,暗黑如墨的河水只是“咚”的一声响动,随后就恢复了本来的流动。而船的另一面,与水匪的交战还在激烈进行中。
连语涵昏厥前的记忆还停留在铺天盖地漫入口鼻的水上。她正经是个旱鸭子,两辈子都不会游水,对水下有种天然的恐惧感,好在李邕当机立断敲晕了她,否则还没被水匪追上,先被河水给淹死了。
醒来后,她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周身的异样之处——身上穿的不再是柔软光滑如云絮的锦缎,而是有些粗糙硌人的料子,她躺着盖着的也都是粗布制的褥子和被子,好在比较干净,透着一股皂角和阳光的味道。
谢安自打救了这对父女后,连着两天都没去镇上摆摊了。他本是个读书人,早年家境还好时进过几年学,后来父母相继染病,为了看病熬药花掉了家中所有积蓄,终是没能治得好,双双撒手人寰,只留下谢安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和空荡荡的家。再念书也不可能了,谢安生得弱,农务畜牧他又干不了,只能每日去镇上摆个摊,替人誊写书信赚些钱度日。
这对父女是前天傍晚倒在他家门口的,他出门看时,那个中年人脸色白的吓人,腰后还有个血洞,唬得他双腿打颤。那个小姑娘就好多了,显是被保护得很好,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这要换做别人,见死不救还是好的,八成还得吐口唾沫骂声晦气。可谢安是个老实人,心肠软得不像话,后山那些个小兔子小松鼠他不知救了多少,如今两个大活人倒在他家门口,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赶忙先将小姑娘抱了进屋,又出来费劲地半拖半扛把中年汉子也救了进去。
李邕虽然伤重,但毕竟是暗卫出身,恢复能力强,又有一身好功夫打底,不过几个时辰就醒了。待弄清身处的环境后,他再三谢过救命恩人,接着便只在连语涵床边守着,寸步不离。
连语涵一张眼就见到李邕那张憔悴的脸,被关在船舱那几天也没见他憔悴成这样。见连语涵醒了,一贯不苟言笑的中年汉子竟然红了眼圈,哽咽道:“小殿下,您终于醒了……”
“……”连语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得难受,李邕见状忙端了碗水过来,“您可是要喝水?”
连语涵点头,李邕便伸手将她半扶起,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边看她喝还边自责:“委屈您了。乡野之地,只能如此,不过好在水是干净的。”
清甜的水润泽了干渴的喉舌,连语涵慢慢喝下了大半碗水,之后便摇了摇头不再喝。李邕知其意,忙将她轻轻放下,又把粗瓷碗放回不远处的小凳上,这才回到床前来。
连语涵半靠在月洞门木床边沿,一边打量身处之地。这是一间有些老旧的屋子,屋内除了一张床两个凳子还有几个堆叠起的木箱子,竟再无他物!倒是和箱子凳子比起来,自己身下这张床还算齐整,但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打造的,和精致更是半点搭不上边。
她活了两辈子,都是在绮罗富贵乡,何时到过这样寒酸的地方,一时竟有些新奇起来。
待她心里大约有了底,这才问起一直站在床前待命的李邕:“你方才为何唤我殿下?”
李邕愣住了,手足无措了半响,才支支吾吾道:“您……您是县主,身份高贵……”
“不对!”连语涵打断他的话,眸光清亮:“不在宫中住,何来‘殿下’之称?你不要看我是小孩子就好骗!”见李邕找不到好解释,甚至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她微微一笑:“算了,我不问你这个。现在我们在哪里?这个总可以回答我了吧。”
李邕舒